他看着书生.语带玄机地说着,灵体的伤,他可以治疗,可情感的伤,他无能为力,只有彻底斩除两人之间的情感,才能避免让女子再度受伤,不论是今生或是来世。
他不断强调,书生的命格是红尘富贵之人,而姑娘却是山林隐逸之命,两人的命运不该牵连在一起,真的不该。
书生默然不语,拜谢过「求真客」。
从此独居「翠峰山」,不到半年,抑郁而终。
到了地府之后,书生被派在判官身边辅助其处理文书,有时候,他会在地府四处晃荡,也因此得以结识孟婆。他常常听着孟婆说着一个又一个被人们遗忘的前世,很多故事,孟婆也说得颠三倒四了,毕竟当事人都不记得了,她又怎会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书生终于等到可以投胎了,孟婆恭贺着他并告诉他,下辈子书生必定高中状元,官场得意。书生摇头说道,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很开心,可是现在的他.不贪人间富贵,只恋红尘情爱。他恳求孟婆别让他喝下孟婆汤,他的一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只有和姑娘在一起的那段过往--他不想忘了她。
初时孟婆不但不答应,反而劝他打消念头。后来她还是成全了他,也许是为了保留一个完整的故事吧!--不过书生必须沦入畜牲道,因为只有这样子,才不会泄漏了天机。
孟婆还帮了书生一个忙,让他投胎在山林之中。这是书生的心愿,他希望有天能再度碰到那名隐逸山林的姑娘。
后来他真的又遇到转世投胎的姑娘,在一次被捕猎的时候。
飘忽的过往,闪掠过断情的眼眸,恍惚的眼神幽幽远远。
那双眼睛是有故事的,无欲清楚地知道,只是她不想再问结局了!
她冷着声音。「你是来报恩的是来赎罪的?还是来找华容的?」
「你怪我吗?」断情声音暗哑。
「怪你?」她看着他,呆了一下,才轻轻地摇着头。「不怪。」干干净净的声音,不透露出任何的感情。「这只是一场梦罢了!不怪,不恨,也不爱,就只是梦!」
「是啊,只是梦。」他勾着一抹笑。
「其实我也差一点弄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来。原来我不是来报恩的,不是来赎罪的,也不是来找容儿的,我只是来寻梦的。只怪这梦作的太久了,才会忘了醒来。」笑容还是渗出一丝酸苦。
「梦终究是梦。」无欲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方才梦中冰冷的感觉,这样她才能无视那揪着她心坎的酸苦,这样她才能让声音依旧清冷。「你该醒了!为你好,也为我好,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我不再是华容了。」
「我也不再是岳瑁啊!」不由自主想化解那声音的冰冷,虽然这一切他已准备心甘情愿地接受。
对上无欲的眼眸,他解释着:「我知道你不是华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他不能,也不该让无欲察觉到自己对她的眷恋。
「对--」无欲-个字一个字地宣告着。「我不是华容,你不是岳瑁;我是无欲,你是断情。」宣告着那段断情极力记忆的过往已经死去。
「断情!」他低吟,拾起地上的剑把。「就像这把剑一样,断得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碎散的剑光,映照着扭曲的笑容。
那碎裂的剑身,割刺着无欲,那时她以为断情会死掉的时候,心真的好痛。
「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从剑中脱离出来的?」她问,不让心回想起那样的痛。
「不知道。」断情摇头。
「我昏睡多久?」她又问。
「不知道。」还是一样的答案。
一看到无欲略凝着眉,断情便知道无欲心中的疑惑为何。「这是个奇怪的地方,我只知道这里的能量强大而不稳定。这里似乎没有日夜的分界,跌进这里之后,天色就一直维持这样,日头不曾西落也从未东升,一切像是静止,却又隐隐流动。」
「隐隐流动?」无欲倒抽一口气,她想起师父曾和她说过的一个地方。
她举目四望,周围的光线隐淡幽微,却不是全然无光,一片的空荡寂寥,咻咻地刮着寒风,强大的灵力像河水一样在四周隐隐流动。
她轻闭双眼,试图调整体内的灵气,可体内的真气虚弱而散乱,冷汗从额角滴落,她张开眼,眼底流泻的是惊慌不安,一种鲜少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
「怎么了?」尽管无欲并不是失了分寸的慌乱不安,断情还是很快地察觉她眼里的变化。
「进来这里之后,你的灵力有受影响吗?」无欲问道,想证实自己心中的想法是否正确。
「没有啊,你的灵力受了影响吗?」
「嗯。」无欲点头。「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哪里?」
「这里是「梦川」。」唉!怎么会从一个「梦」又跳到另一个「梦」呢?无欲在心里叹息着。
「梦川?」断情从未听过这种地方。
无欲看着他。「你作过梦吧?」
断情对上无欲的那双眼睛,显得深邃而迷离,他温柔而飘忽地回答着:「梦?当然作过。」
前尘若梦,不是吗?
断情没有说出口,可是无欲已经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他们之间,不会连这样的默契都没有。
她别过头,暗自懊悔,不该随口问他,更不该看着他的。
即便是以往,不曾见到他的形貌,不曾知晓那段过往,她都会隐然地被他的声音气息勾引牵动着,更何况现在还看着他呢!
那深邃的眼眸,揪着她的一颗心又折又拧,百般不自在。
她将视线转向幽冷隐微的远方。「梦境之中真真假假,颠颠倒倒。日夜寒暑,春秋四季,在梦中,都是没有真实意义的,「梦川」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只是时间,连空间在这里都像河水一样,向前川流不息,而不按着天地循环之理行走。你可以说这里一切都乱了,也可以说这里有着无限的可能。」
无欲继续解释着:「我们和火狐在打斗之中开启了「梦川」的缺口,由于这里蕴借着强大的力量,你才能从剑中脱离出来,而那段尘封的过往,也才会被激荡出来。我曾听师父说过,「梦川」的灵力像水一样,隐隐流动,而且对女子的灵力影响极大,对男子的灵力倒是没什么影响,至于原因为何,谁也不晓得。」
「弄得清楚就不算是梦了。」断情看着无欲加了这一句。
无欲看了他一眼,心漏了一拍,只因这句话本来是方纔她要说的话。
「嗯。」她略略牵着嘴角,算是回答。
「那「梦」什么时候能醒来,也不一定了?」断情问道,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嗯。」无欲不自觉地抱紧自己的胸口。
颠倒虚幻的梦境,的确让她不安,可最不安的是和他一同跌人「梦境」之中。
「你会冷吗?」断情挨靠过去。
无欲避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不会。」其实灵力受损之后倒真的有些发冷,只是到现在她才察觉到。
断情的身子僵住。「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脱离这里的。」他的声音仍是温柔。
「也许吧--」她蜷缩着身子,把头埋得低低的。「我累了,想睡了!」其实她想逃开的是那温柔的声音。
☆☆☆
无欲根本难以入眠,哆嗦的身子,硬生生让一阵刺骨的冷风给冻醒。平素她的灵力极强,根本不畏风寒,可这时灵力消灭,才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何谓寒冷。血肉之躯,根本抵挡不住刺骨寒风。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只见断情拿了一样白色的东西,要往她身上盖去,还没贴触到衣角,她便向后退开身子。
「干什么?」她声音冰冷,不想和断情太靠近。
「别紧张,我不过是想帮你盖被子。」断情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早料到无欲可能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你师父没告诉你,睡觉要盖被吗?」他笑容温热。
无欲这才看清楚断情手上拿的是一张暖厚的白色毛毯。
断情是只修练千年的白狐,这张被子并非无中生有,而是他的皮毛。
「我不冷!」无欲身子早缩成一团,嘴上还是强硬着。
「我的事不用你费心。」冷风袭来,是透骨的寒意。
「有被子的话,你自己盖就好了!」她心里到底还是怕他冷着。
「这被子大得很,两个人盖不更温暖?」他笑着,笑得邪,也笑得暖。
无欲脸上冲上一股热。「疯子!谁跟你盖同件被子?」
「当然是你喽!」扬高的嘴角,笑得戏谵,正等着无欲一步步掉进「陷阱」中。
那轻薄无赖的样子,和无欲第一次见到他时,同一个德行,她甩开头去。「懒得理你!
」想到他们「初见」的情形,嘴角不自觉地软化下来。
断情沉着声。「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偷偷地贴靠近无欲。「你这是嫌我、怪我……还是怕我?」末一句有些些挑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