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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他知道她拒绝,但是他收不回,只想继续一点一滴地渗人她的心头。

  迷蒙的雾中,忽然闪出一点一点寥落的光。“有人回来了。”“夜影”在他们身边说着。

  韩琉倏地转头,急切地朝光点奔去,向天皓紧随在后。

  “我回来了。”向天笑持着火炬,虽然一脸狼狈,但还是一脸的笑。

  韩琉瞅着他,放开如焰笑容:“嗯。”她按捺着急狂的心跳,按捺着想要奔扑到他怀里的冲动。

  薄雾之中,他的眼中润含着光,在看到她的时候亮亮地笑开。

  韩琉心中一荡,再也抑压不住这一场死生离别之后的悸动,她飞扑向他,急着感受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存在。

  不是她不顾了,而是她根本顾不得了。

  向天笑狠狠地抱紧她,他知道并不是每次都能死里逃生的。

  “我好怕……”她语气一哽,由着他亲昵温存地在她发际蹭磨。

  向天皓为她披盖的外衣,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地上。他站在两人后方,按下想冲过去抱住向天笑的冲动。

  # # #

  韩琉知道自己再也管束不住自己的情感,伪装变得越来越困难,于是她开口说要离开“太子帮”。

  “我知道‘太子帮’需要整顿,而我帮不上忙,所以还是离开吧。”她平静他说,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你可以不必走的。”向天皓极力挽留。

  向天笑低眸看着包袱,继而抬眼与她相望。他看得出来,她已经下定决心,他也猜得到为什么她非走不可。“想去哪里?”向天笑问。

  “回大夫那里。”韩琉看着他。

  他一笑:“那是个好地方。”

  “大哥。”向天皓急了,“你不留她?”

  “我留得住她吗?”向天笑转对着他,“天皓,你放心,不用担心她的。晚上咱你们简单帮她办个饯行,也替你弄个交接的典礼。”

  “什么交接的典礼?”向天皓怔愣了一下。

  向天笑正色,“这是一个重整‘太子帮’的契机,我想把大权正式归还于你。往后由你直接统帅,我则退为‘护天大将军’。‘太子帮’里头,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两个主,惟一的主就是你--太子殿下。”

  “太子帮”的隐优和危机,向天笑比谁都清楚。他的用意,是不再与向天皓并肩作战,而是帮向天皓做前锋杀敌,让天皓自己领军,建立真正属于他的子弟兵,建立属于他的战功。

  他不能让向天皓继续在他的羽翼之下,成为影子太子。他要让天皓独当一面,往后权力与荣耀,将独归于天皓一人。

  “大哥。”向天皓皱眉,“你别开玩笑了,我一个人做不来的。”

  “做得来的。”向天笑搭住他的肩膀,“这次和他们交手,我们虽然撤了,却不表示我们输了。我估量过他们的实力,我敢断定,向德斐顶多撑不过四年,气数就要尽了,你一定可以一步一步地拿回属于你的皇位。”

  听着他大哥坚定的语气,向天皓愣看他飞扬的神采。怎么可能啊?他们才刚吃了败仗,所遭遇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凶险状况,大哥竟然可以这样笃定地断言。看大哥的神态,他真也信了大哥的话。

  向天皓的眸光变得错综复杂。他对向天笑的敬佩又深了一层,只是,他的心底也隐隐窜了些莫名的东西。

  韩琉伫定在一旁,向天笑的话她听得清楚明白。

  向天笑这些话,不只是说给向天皓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

  她将远行,他不挽留。临别之际,他也不像寻常人一样,低诉离情,而是把他的打算,他未来的路子都说了出来,这便是要告诉她,让她不要替他担心。

  韩琉放心一笑,目光移到向天皓身边。“再过四年,就是沧武十年,我等着你们两兄弟重返朝中的那天。天皓,我和你大哥一样,相信你做得到的。你登基那日,说不定就是我们重聚的时候。”

  “你也相信我吗?”向天皓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相信。”韩琉露出笑颜。

  “那你要等我。”向天皓忽地伸手,当着向天笑的面前,紧紧地握住韩琉。

  韩琉低看他的手,再一抬眸,灵黠地绽笑:“我是你们兄弟俩的朋友,难道我会不等你们吗?”

  这就是她非走不可的理由,因为如果她不走的话。他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 # #

  沧武九年,秋未。

  “太子帮”自沧武七年以后,便正式起义,讨伐向德斐。初时,他们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如摧枯拉朽,连传捷报。不过,自从沧武九年春之后,战事逐渐胶着,彼此分占南北,消长时见,将“天凤皇朝”一分为南北二边。

  向天笑领了向天皓的旨意,过冬时,要利用结冰之时过江,扩大领地。

  这日,兵马来到韩琉住处附近!向天笑特地骑马去找韩琉。

  骏马踏过当日他们涉足的小溪,驮负着昂藏的身影与深沉的思念直奔那间小屋。日落,空气逐渐清冷,偏偏有满天的霓裳云霞艳天艳地地燃烧。踏近小屋,他突地放慢了速度,不是晚霞过于霸艳的同时占了天地,而是有一地的黄菊怒放,在清冷中,逸吐芬馨。

  他下马,不忍踩踏她苦心种植的菊花。

  花成海,晚风翻起,他抬眸,只见她衣诀飘飞,情笑妍然娉伫在焰堆般的浪里。晚霞绚烂,菊花夺目,但都不及她,轻浅一笑。

  “你来了。”她开口,吐纳之间自有清芬横陈。

  他一时忘了呼吸,直直顾盼着她,要在天际残红掩没之前,将她狠狠看够,以偿思念。

  她又笑开,款款走到他的面前,执起他的手。“我算算时间,你也该来了。进屋吧,外面冷了。”她搓着他的指尖,不知他又历经了多少风霜。

  他看着她的手,蓦地笑起,知道无论何时,他总可以在她身上汲取温暖。

  在这里,他不再是冲锋陷阵、勇往直前的大将军他是她的客人、她的故友,可以安稳地寻着她的脚步走过这迷离似幻的花径。

  进了屋内,另有一股茶香横溢,她生了小火炉,为他烹煮茶水。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布置出来的世界。

  这就是韩琉埃有她在的地方,总将烽火狼烟阻绝开来,让人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是受到诸佛庇佑的。

  她回眸,含笑递给他一杯清茶。

  他不急着嗅汲茶香,反而轻凑向她:“是檀香。”他笑,总在她身上找这样令人安心的馨软。

  “寻常早晚,我总是会为你们诵经祈福的。”她在他身边坐下,另外端起一杯茶,捧在手心。

  他突然沉静不语,在她身边沉淀思虑。

  她笑望着他,不急躁地找着什么样的话与他叙旧。

  他放下杯子:“你见过太子了吗?”他不再直呼他弟弟为天皓,而是尊称他为太子。这并不是他故意在韩琉面前区隔什么样的尊卑,而是这几年,他已经习惯这样称天皓。

  她轻吸了一口茶。“我见过他了。那天他特地找到这里来见我,他变了好多,越来越沉稳坚毅,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是埃”他一笑,有复杂万端的心事翻涌。

  这几年,他总是在外开疆拓土,冲锋杀敌;而天皓在后头剿清余孽,固守城池。对于他,向天皓虽是同样的依赖,不过却与他越来越疏远。

  这一点他知道,甚至是他早就预见的,可是眼睁睁看着它发生时,还是免不了伤感惆怅。

  深深凝望着他,韩琉温甜地漾开笑颜:“这些年,辛苦你了。”他的用心,他的倦累,她比谁都明了的,她知道,他是不可能跟人哭诉的,所以,只用笑容承纳他不能说出口的苦衷。

  他的胸怀蓦地激荡,跌人她的温柔中。

  与她相看,他感动得不能言语。最适合偿还她的知解,还是他神采飞扬的笑容。因为她,他能再度展翅。

  “不算苦的。”他笑着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只是,我得走了。”他能偷的,只有这半盏茶的时光了。

  “这样就得走了吗?”她不舍地起身,“前面还有很多凶险,不能在这里多待片刻吗?”

  他勾了一抹笑:“能的话,我想待的,又何止是片刻?”

  韩琉仰看着他,突然轻逸了一声叹。

  三年了,她早晚都在念经,算来念过的经也超过两千遍了,却还是什么都勘不破。与他在一起,就是片刻她竟也想多贪哪。

  “也罢。”她敛起叹息,噙了一记笑,“多保重。”

  “我知道。”他展扬笑容,与她道别。

  她送他到门口,门一打开,风便刮来,天际只剩一抹红黯然消魂。不过片刻,景致便与方才他进来时,大不相同了。

  这人世变迁,何尝不是如此。

  突然间,他停止了脚步。转念想到,沧海桑田,人间无常,今天的生离,难保不是明日的死别。

  他忽地转头:“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是吧?”他知道是这样的,可是他偏还要多问。因为他不知道何时会死,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放不下她的。就是想亲耳听她点头说是,这样若是他走了,才可以了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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