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现在惟一的冀求。她受够了,不愿意继续在苦痛与希望之间摆荡了,也不愿意再下赌注,不愿再搏斗了。
她说得让他心惊。“我不要你丢了这皮囊。”他紧紧地抱着她,深怕她就这样殒消。
她的身躯冷冷凉凉的,他暖不了她。
她黑湛湛的眼眸,不再翻动汹涌,沉淀回原来的清冷、淡然,转回那个对什么事情都不挂心的韩琉。
她是真的决心离别了。这皮囊让她受的苦有多少,她虽然没说,可是他知道的。他终于知道那样的苦,让她倦极了,不想再挣扎。
他的心一阵疼,翻盖上她的眼皮。只差一点,她这双眼睛,也将失去神采。
他倾身,点吻她的眼皮。“不要死、不要死哪!”他的鼻头一酸,“你若是死了,我再也见不到这双眼睛里的温柔了。”
他的额头贴偎上她,气息暖吐在她的脸上,良久,她才觉察他刚刚竟然吻上她的眼皮。
她的眼睛蓦然涌上一阵酸热,视线霎时模糊,从来不曾在人前哭泣的她,哭了,为了他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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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琉跪在床上,替向天笑绑上黑带子,蒙住双眼。
韩琉终是让向天笑打动了,只是她与向天笑说好了,他可以为她涂药,但是他必须把眼睛蒙祝这样,至少在她的心里可以觉得好受一些,不是这样赤裸而无助地暴露。
“可以了吗?”向天笑柔声问她。
“等等。”外面其实已经是阗静的夜,不过韩琉的眼睛还在寻看,确定每个窗口都盖好了黑布,她才解开衣服。
,她的胸口咯跳得厉害,她怀疑,他应该是听得到她的心跳才是。好不容易才退尽衣裳,她咽了口口水。“好了。”
她将药瓶递放在他手上,他把药抹在指间,他什么都看不到,她拉了他的手,小声他说:“这是脚。”
屋里有一盏烛火,红艳艳的,和她的脸一样。
“嗯。”向天笑眼睛看不到,他只能用手摸握住她的脚踝。
他带着内劲蕴推着,力道绵柔适中,比她想象中,更能让她放松。
韩琉红着脸,看着自己变形的双腿,叫他蒙上眼睛是对的,至少她不用把这丑陋的样子,全然暴露在他面前。
只是向天笑双眼看不见,一双手却变得更加敏感,闭上眼,他要去想象,去感受她的躯体。
他手中触到的,并不是细致无暇的肌肤。脑里浮现的,也不是她最曼妙的样子,甚至她的身上,也没有幽香可以汲取,可是这却是一种最亲昵的接触。
随着他双手的上移,她的脸潮红,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心跳加快,手上温度也升高。
眼睛看不到,光靠指问探索的历程,其实比张开眼睛时更为细腻,更为私密。她身上那种近乎是痴块的肉瘤,并不能引发他的绮情欲念,可是同样让他呼吸声变得明显。
浊重急促的呼吸声,不是催情的呢哺,而是一种唱唱私语。
只有这两个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他们窃窃地交换着永远不会再告诉第三个人的秘密。
暖昧的,亲昵的、羞赦的、私密的、感激的、两人的……一切一切,偷偷流动,悄悄勾缠,用最激情,也最不激情的方式烙记在彼此的脑里、指间和心头。
分不开了……
第七章
在向天笑的照顾之下,韩琉终于捡回一条命。由于她的身于还未全然恢复,所以两人在“半口气”的地方多待了一些日子。
向天笑已经和韩琉交代过了,所以她也改称向大笑为“夏元笑”一个他随口胡诌出来的名字。
“小子,小媳妇。”那日黄昏,“半口气”的心情特别得好,钓了两尾鱼,一路嚷嚷回来。他口里的小子和小媳妇,自然是指向天笑和韩琉。
“大夫。”韩琉从厨房转出来,正看到他,漾开深暖的笑。
“小媳妇埃”“半口气”笑看着她,突然伸手摸摸她的脸,“脸都快好了哪。”
“嗯。”韩琉仍是一种温甜的笑容,并不为他唐突的举动,或是腥膻的鱼味而拧眉不悦。
她心底对他存的是莫大的感激,就是他的脾气古怪不佳,她也未曾不快。
“小子呢?”“半口气”问。
韩琉拈笑:“我煮了几道菜,让他去帮我摆碗筷。”
“好,好。”“半日气”点头,又看着韩琉。韩琉凝眸,与他笑望。
“半口气”笑一笑,把鱼篓交给她,“给你煮汤。”
“好。”韩琉接过来,转过身子。
她走了几步,“半口气”才叫住她:“小媳妇。”
韩琉转过身:“什么事?”
“回头进来陪我喝两口酒。”“半口气”突然露了一个略带腼腆的笑,“今天我生日。”
韩琉笑满一张脸:“嗯。”
“半口气”一双眼弯弯笑开,放着干净而满足的眸光,跨大了步伐,口中哼唱着曲调,走迸屋内。
“大夫。”向天笑抬头看他,放下子中的碗筷。“你哼什么曲啊,听来有些耳熟。”
“耳熟?”大夫皱眉,“不可能的。”这是他以前常和他情人哼唱的曲子,旁人不大可能听过的。
他坐下来,倒了一口酒喝着。今天,他决定让自己开心一点,不再去耽想往事。“陪我喝吧。”他招呼着向天笑喝酒。
“大夫今天心情不错。”向天笑陪他吃喝。
“我生日。”大夫嘿嘿地笑。难得有一年他的生日,有人陪在旁边哪。“小媳妇去煮鱼汤了,等一会儿就有鲜味可尝了。”
“哎呀,不早说你生日,今日就算没有龙肝凤髓,至少也得弄个虎掌熊胆的。”向天笑替他添酒。
虽然知道他是说笑,“半口气”还是露齿一笑,夹了块鸡肉。“哪要吃这么好,吃吃小媳妇弄的东西就很好了。”
吃着,他突然放下筷子,有感而发他说道:“唉,这房子,总算也活了过来。”他深深看着向大笑。
向天笑口中正喝着酒,就剩半截的脸,眼睛看来特别的大,与他对望。
“小子。…‘半口气”认真他说,“你和小媳妇将来生个小孙子给我好吗?”
向天笑差点吓到,放下杯子,咳了两声。
“我说真的,我们都姓夏,算是同宗。”“半口气”求他。“将来给我个小孙子,为我传宗吧。”
他“小于”“小媳妇”地叫,并不是胡乱叫的,他是真把他们当作一家人。
向天笑看着他,他在他早衰的苍老中,见到了难以言喻的孤独和寂寞。
向天笑一笑:“你想给小孙子取什么名?”
“卜门气”先是一愣,后来乐呵呵地笑着:“不怨,叫他不怨。”
“不怨!?”向天笑微怔。
“半口气”敛起笑,缓缓他说着:“人这一生大多的思念,大多的怨,倘若我真有个孙子的话,我希望他就叫不怨,什么也别怨了。”
听他这样说,向天笑又觉得难过起来。这些话想必是他在心中反复想过多次的,才能这样信口说出。
“好名字。”向天笑笑道,“我以后生个夏不怨给你。”向天笑不是开玩笑的,若是能的话,真愿意给年老的他一个慰藉。
“那好,那好。”“半口气”一开心,抓着酒壶,一口就灌了进去。若真得了一个叫做“不怨”的小孙子,那他这辈子,几乎是可以“无怨”了。
“小心喝埃”向天笑叮嘱。
“不怨……不怨………‘半口气”喃喃地重复着,傻气地一直笑。
也是他太开心了,酒没有节制地灌着,向天笑不知道他的酒量这样差,直到他口中含糊不清,眼神涣散,才知道他竟是醉了。
“真是的。”向大笑拿走他手中的酒壶。
“半口气”咕味着,向天笑低身听他嘴里的话,只听到他说着:“阿缟……为什么……你就这么想当太子妃吗……”“太子妃”这几个字如轰然巨响,蹿进他的脑中,他如遭雷击,砰地一下,摔落手中的酒壶。
“啊!”韩琉刚巧端着煮好的鱼汤人内,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她瞠大美眸问着。
向天笑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急急从她身边掠过。
“喂。”韩琉叫他,他也不应。她只得赶紧放下鱼汤,正趋步要走时,听到半口气的声音。
她以为他是要和她说话,只得蹲低身子听着。“阿缟……为什么……你就这么想当太子妃吗……”“半口气”一直重复着这些话。
韩琉皱眉,沉吟着:“太子妃……”
她看着向天笑离开的方向,陷入思索之中。
翌日正午,韩琉煮好了饭,却没半个人来吃,向天笑从昨晚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今早,她叫“半口气”吃饭时,“半日气”就没有出声应她。她想他咋晚喝得醉,今天睡得沉,也不吵他。不过,都过午了,他还没起来,就有些不寻常了。
她走到他房门口,再度敲门。“大夫,大夫。”
他依然没有应声,她觉得不对,扬高声音,“大夫!”没听到任何声音之后,身子向后退了好几步,她使劲撞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