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忡住,险些无言,半晌后才吐道:「若我做了你师父,你是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她大喜。「那当然了。」
「那好。」他端正颜色。「我第一件要你做的就是改掉你的粗口。我再也不要听到你口出恶语。」
恶语?!「你是指……」她播搔头,又有些不大明白了。
虽然无奈,他也只好把话说明白了。「我不准你再说『操他奶奶的』。」
她眉头交缠。「为什么不能『操他奶奶的』?」她出娘胎第一句会说的话,搞不好就是这一句。
「这……」他是学富五车,他是舌璨莲花,可是要他解释这句话,实在是有口难言,最后他唱叹一声。「这句话不好听。」
「哪里不好听?』她睁大眼眸盼着他。
左少棠的视线移到自己的下半身,他怎么能告诉她「哪里」不好听。别开目光,他直视着她。「拜师首要就是敬师,你明白了吗?」
「哦。」她噘起唇。
「看来,你挺不甘愿的。」左少棠马上端出师父的架子。
她脱口。「不是不甘愿,只是操……就算是不好听,也没啥关系啊。」
左少棠神情一敛,如玉雕般的俊容,看上似无表情的人偶。
薛安胆子大,不容易受惊吓,这时还在挣扎,忍不住喃喃念出:「这跟学你的本事又没关系哪!」
左少棠霍地起身。「算了,你这么不堪造就,我还是离开吧。」
薛安连忙跳起。「别!别!别!』他是听不懂什么是「不堪造就」,可他说要离开,她可是听得真切。
她赶紧攀抓住左少棠的手臂。「师父,俺以后不操就是了。」
「咳!咳!」闻言,左少棠险些呛出无奈的笑。唉!她真是让他啼笑皆非啊。
「怎么了?师父。」她这样表明心迹,他不会还不满意吧?
左少棠看着她攀抓的手。「你可是真心要我做你师父?」
「是!是!是!」薛安猛点头。
「那……」左少棠沉吟了下。「是你求我收你的?」
听他这么说,薛安料想事情是有转机,更是紧抓着不放。「是!是!是!算俺求您。」
「我有言在先,若你表现不好,我便要将你逐出师门。」左少棠轻轻地把她的手拉开。
「放心啦。」薛安灿笑,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保证。「俺怎么可能表现不好。」现下她是乐不可支,丝毫没嗅到任何异样。
「那最好。」左少棠淡淡地说,嘴角逸了抹算计的笑。
他一定会好好「教」她的,他一定得好好「教」她。
﹒﹒﹒﹒﹒﹒﹒﹒﹒﹒﹒﹒﹒﹒﹒﹒﹒﹒﹒﹒﹒﹒﹒﹒﹒﹒﹒﹒﹒
「操……怎么会这样?」薛安按揉着太阳穴,第一次觉得头发疼。
在她面前的不是刀剑棍棒,而是纸笔墨砚,怎能不叫她头大。
左少棠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往后你要从读书写字开始学起。」
「师父。」薛安拿起笔在手上晃着。「俺是会好好听您的话,可是您可不可说说,俺为什么要学这?」晚上一回到寨里,她便迫不及待地要左少棠教她,哪知道左少棠把她带到房间,竟是要她拿笔写字。
「握好。」左少棠放下墨条。
薛安初是一愣,而后才理会过来。「您说这吗?」她把笔拿在手上耍弄。
「对。」左少棠手一探,轻而易举地从薛安手中抽出笔。
「又被拿走了,操……」叩地一声,薛安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扣了一记。她堆高了眉,小声说道:「好,好,俺不操了。」
左少棠哭笑不得,轻叹一声,便提笔蘸墨,在纸上比画。「听好,执笔要诀在于虚掌实指,这样不但笔端有力,而且下笔还能圆转活泼。写字和练武一样,不在用蛮,而在用巧,两者都要握虚实,辨刚柔。」
说着,便将笔交给了薛安,她握抓着笔,有些试探性地照瞅着左少棠。
他逸笑。「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松吐一口气。「师父,您说得很有道理,可能不能说得白些?」
他勾唇展笑。「我的意思是说,写字和练武是可以互通的,所以你要好好学字。」转到薛安身边,他握住她的手,教导她握笔的姿势。「哪!手指顶端捏笔杆,笔管要直,不能偏斜。写字用手指送笔,而不是摇笔杆……」
左少棠离她太近了。薛安的手不自觉地微颤。
他说的话,她并不听得很明白,可是她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呵拂。他的话逐渐模糊,她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自己的心跳。
「手要稳。」左少棠领着她,一笔一画地推移,落下的字迹酣畅饱满,纵横舒展,只一个「左』宇,姿态激扬,挺拔磊拓。
他收笔,在她耳边叮咛。「这个字就是『左』,你要牢牢记得。」
她拉回神思。「哦。」这个字干净简单,她看了倒是喜欢。「师父,俺的『薛』字怎么写,您顺手写给俺瞧瞧,既然要练字了,当然要会自己的名字了。」
左少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再说吧。」
「为什么?」她刷地把笔扔下。
「『薛』字太难了,你一时也学不会的。」左少棠半是带着奚落的味道带过这话题。「对了,我手边没有入门的书,只有一本『论语』,你凑合着学。往后,每天都要背一篇来。」要她读「论语」,是他的用心,期望书中的「义理」,能驯化她的野性。
「操……」话一说出,薛安赶紧自己摀住。「师父,俺可不可以学写字就好,甭念书了。书念这么多,有屁用啊?」
左少棠扫了她一眼。「以后那个『屁』字也不许说。」
薛安嘴角抽搐。「规……规矩这么多啊?!」唉!学武的路,真是艰难。她忍不住犯嘀咕。「这不许讲,那不准说,那往后俺只有做哑子,才不会出错了。」
左少棠教她的模样给逗得发笑,神情顿时软了下来。
他明白薛安虽然已经十七、八岁,可心思还只是个大孩子,单纯直接。他半哄半安抚地说道:「武学的境界,不只是外家拳术,最重要的是内家功法。你若不念书,难以通晓其中玄奥的道理,像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你说这道理,现下的你明白吗?」
她叹气。「是不明白。」她怎么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忍俊不禁,拍拍她的头。「往后你多念些书,就可明白这些道理了。」
「是……这样吗?」她一翻白眼,可能是太累了,她竟然没有对他拍头的举动有任何反应。
她没反应,他也没注意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亲呢。只觉得逗她逗出兴味来,他耸了耸肩,作势离开。「怎么,你不相信我,那好……」
「信!信!」她赶紧趋步到他面前。「师父说得太有道理了,是俺笨,一时还不能懂。」
他窃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若真心肯学,我也不计较你的资质,会不藏私地教你。」
「俺……」可恶!吃到黄连了,她还不能叫苦。
他故意抒眉。「你有什么不满,还是说吧。我~向欣赏你的坦率,不希望教你之后,你倒学得虚伪。」
「俺……」她忍不住了,眉头倒竖。「俺说笨是客气话,操……不操他奶奶的,俺没这么笨吧?」
看她胀红的小睑,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好象不曾这么坏心地逗弄过别人。
「别恼了。」左少棠这么说好象有安抚她的诚意,可目光却贪恋在她的俏脸上,他凝了她半晌,叫她脸上红潮难退。
他微扬唇,附在她耳边。「你要心情不好,我找人给你出气。」
「什么?」她还没意会过来。
他丢了抹笑,身子腾射跃出,眨眼旋到门边,他一把拉开门。
「哎呀!」躲在门边的一男一女,身子倾出,险些跌倒。
薛安大叫。「虎二叔、奶娘!」她跨步到两人面前。「你们俩在外头做什么?」
虎二狼狈地起身,嘿嘿地笑道:「我女人刚回来,听说左爷忙着教老大,她心里感激,怕左爷没吃饱,就弄了锅鸡汤来。」
在虎二旁边的妇人,正是虎二的妻子,薛安的奶娘。
「是啊!是啊!」身材圆滚的她赶紧挤在虎二前面。「小安啊,我听说了,左爷的功夫了得,你能和他学真是造化。」
「小安?!」左少棠颇是吃惊。
奶娘端着锅鸡汤,扭身到他面前。「您就是左爷啊!」她上下打量,格格地笑着。「哟!您不知道我们寨主小时候多可爱哟,她从小就跟着老寨主……」
「奶娘!」薛安脸上一燥,把她手里那锅鸡汤抢了过来,用身子排开她。「你可以走了。」
「左爷啊!」奶娘臃肿的身躯还死命地卡在门边。「这老母鸡是自己养的,可鲜肥滋补哪,我特地为您杀的。」
虎二也殷勤地探问:「左爷,你们是练什么功,怎么回来就关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