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棠拾起眷恋的目光,纵身销匿在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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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左怀萱发了场噩梦,她一身是汗的惊起。
太可怕了,她竟梦到左少棠抓。左怀萱霍地下床,抬头看了眼天色。日上三竿,她昨晚太累,睡过头了。
抓起外衣,连梳洗都没,她就三步并两步地往门外走。才开了门,就差点撞到人「啊。」眼前一团黑影,她本能后退,再定睛细看。「爹,娘。」
左济群和左夫人神色慌张地反身关门。左父把她拉到门后。「萱儿,告诉爹。半年前少棠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左怀萱注意到她爹手上有汗,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爹,怎么了?」
左夫人眼泪直流。「今天早上传来消息,说什么唐家大少唐从之抓着少棠归案。他们说半年前夺参案,是少棠犯下的,又说他伤了唐从之双眼。天啊!这是造了么孽啊?怎么会这样呢?」
左怀萱如遭雷击。「那少棠呢?少棠呢?」
「不知道。」左父摇头。「他被关在天牢受审,我们也见不到他。萱儿,你要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爹。」
左怀萱挣开他爹的手,只说了句。「那椿案子是我犯的。」
「什么?」她爹娘愣看着她。「啊。」左夫人眼前一黑,人便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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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一名狱卒偷偷摸摸地带着换装为狱卒的左怀萱到天牢里。「人就在里头了,只有一刻的时间,你得快些。」
「我明白。」左怀萱塞了张银票给对方,转身没入左少棠的牢房前。
「少棠,少棠。」她低声唤他。
「小萱?!」手脚被缚的左少棠霍地抬头,见了左怀萱他并没欣喜之色。「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
「不对。」左怀萱隔着铁条直看着他。「在里头的,本来就该是俺。」
左少棠看着她,突地一笑。「你比以前聪明了,知道天牢森严,不该硬闯。那好,我真的可以放下心了。」
「放心什么?放心代俺去死吗?」左怀萱眼底一阵酸热。
左少棠探望着她。「只要有罪就该有人偿还。罪孽之间是相互牵连的,我希望这一切能到我这儿就停了。」
「你又说难懂的话了,俺不明白。」左怀萱双手激动地拉扯铁条。「什么还不还的,俺不晓得;可俺知道劫参王的是俺,该坐牢的是俺。俺知道那姓唐的已经杀了俺寨里上下二十几口子,毁了他双目,那是他该还的,咱们什么都没欠他。」
「小萱。」左少棠温柔地唤她。「你知道吗?昨天的春宴里,唐从之和他弟弟唐谦之都有来。」
「那又怎么样?」左怀营咬着唇。
「我看得出来,唐谦之很喜欢蓉妹,往后说不定他就是你妹婿了。你想想如果那时候,你劫宝得逞,唐家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左怀萱悚然心惊,默不出声。
左少棠又说:「听说唐从之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汉子,现下却是个深沉阴郁的瞎子……」
左怀萱堵了他的话。「可是咱们赔了他二十几口子了,他还恨什么?」她比他更恨哪。
「在唐从之眼里,他的一生,不是二十几个盗匪还得起的。」左少掌深深地注视她。「填满仇恨的份量,那是永远都无法秤量出来的,这就是恩怨,你懂吗?恩怨到我身上就了结吧。我盼他别怨你,也希望你别怪他。我不再有机会叮咛你了,你要好好记得,这世上的事情,是一串的,不是一件的,所以有些错是不能犯。犯了之后,它牵连的不在你的设想之中。」
左怀萱捂起耳朵。「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你还要再跟俺说这些个屁道理?」她不要听,她一句也不要听。
左少棠笑了,平心静气地笑了。「你叫过我师父的。」所以他要教她的不是~时,是一世。
左怀受萱哭了,不能自己地哭了。「师父……」她到这时候才真正明白他的心意,他一直努力地教她,教她为人处事,教她明白世上道理。
左少棠忍下心头的不舍。「好好回去过你的日子,不要再来了。」
「你放屁。」左怀萱擦着眼泪。「你不在俺身边,俺能过什么好日子。而且俺不要俺爹娘,他们好自私,竟要睁眼看着你替俺死。」
这一点早在左少棠的料想中,俊容上仍然挂着平和的笑容。「你不要怪义父母,他们现在心里头一定很难受。人是脆弱自私的,你可以不认同,却不能不体谅。替他们想想吧,如果你是他们,你又当如何?」
左怀萱吸吸鼻腔的水气。她一直知道他是好人;只是到现在,她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好,她抹去涕泪。「你干么想这么多?」
「谁叫你想得少,我只好想得多了。」左少棠轻轻一笑。「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能再替你顾量周全,你自己做事要多想想。你是有家的人,做事切莫再横冲直撞。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想担就担得起来的。」
「那你以为这事,你自个儿担下就没事了吗?」左怀萱怨眸着他。「俺打听过了,昨晚是你自己找唐从之投案的,为什么你之前不和俺商量?咱们可以先逃走的。」
「逃走。」左少棠逸叹。他之前为了她,他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之前,我若带你逃走,你和你家人就不能相聚了。现下,唐从之已经从那枝萧寻到我,我们若逃走,必定牵连将军府。我思前想后,只有这样做,对大家才是最好的。」
「放屁,什么叫对大家好。你叫俺眼睁睁看你死,就是对俺好吗?」
「总此叫你陪我死好吧?」
「俺宁可陪你死,也不愿看你死。咱们俩一道死上路上有伴。你若先走了,俺决计不活。」左怀萱定睛与他对视,说得斩钉截铁,再无更改的意思。
左少棠避开她的视线。「你这不是要我死得不安宁吗?」
「俺宁可你死得不安宁,也不要你死得孤单。」左怀萱站了起来。「俺救了~个人,他说有事的话,可以去找十六王爷。俺去找他,他若能救你最好,若救不了你,你就等着俺。」
左少棠勾出一抹笑,他早该知道他不能和她见面的,每见她一面,他就越放不下她。他祈祷这世上真有黄泉幽冥,真有生死轮回,能让他与她再见,因为他已离不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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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棠,我实在很不想见你死。」唐从之站在左少棠面前,手里的竹枝击扣着地上.面容挂着~抹狠戾的笑。「最好你和我~样瞎掉双眼,一辈子目不能视,永尝失明之苦。」
左少棠微晒。「如果能活下来,就是~辈子失明,左某也愿意。」
唐从之慢声。「哼,好~句风凉话。」
左少棠淡道:「如果你心里头有喜欢的人,就知道那不是风凉话。」
「你是说那贼婆娘吗?」唐从之森然露笑。「我知道你想保护那贼婆娘,不过,我已经查出来那贼婆娘是左家的大千金--左怀萱。」
左少棠面不改色。「那好,既然查出来你就去抓啊。」
唐从之紧紧咬牙。
「你的推断很合理,只可惜你没有人证,证实左怀萱就是当年夺参的姑娘。」这就是为什么左少棠有恃无恐,这也就是为什么唐从之哑口无言。
唐从之握拳。「谁说我没有人证?虽然我双目已盲,可那时候看到的人很多。」
「他们不敢说的。」左少棠淡然说道。「这一点左某可以肯定。」
唐从之指甲部掐到肉里。「你要肯供出她的话,我可以让你少受一些苦。」
左少棠一笑。「我要是为自己想以的人,又怎么肯来投案。
不管你怎么问,我只会告诉你,她死了。」
「左少棠,别想逞英雄。我有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唐从之撂下狠话。「不管怎样,唐某绝对不会放过毁了我一生的人。」
「毁了你一生?」左少棠皱眉。
「怎么,你不敢承认?」唐从之冷嗤一声。
左少棠端正颜色。「左某只愿意承认伤了唐公子双眼,却不敢担负毁了后公子一生的罪名。」
唐从之蔑道:「好无耻的小人,竟然有脸说这样的话。」
「唐公子,你就当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左少棠诚恳地唤他。「左某有句话,也许刺耳,却不得不说。」
唐从之很想当左少棠是惺惺作态,可是他的声音确有股诚意,一股他不愿承认的诚意。
「哼。」唐从之冷哼一声。「唐某不信你还有什么话说。」
「夺了你双目的人是我,可是毁了你一生的是你自己。你现在走的路子,都是你自己决定的……」
「呸!」唐从之恨声截堵他的话。「瞎眼的是我,你说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