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蝶衣不悦地插口。「我不喝茶!」
「喔--」绿袖一笑。「可我想喝呢!」她晃晃手指轻比着桌上的茶。「那你帮我倒杯茶好了,麻烦你了。」
任蝶衣压抑火气,走下床倒了杯茶给绿袖,想看她装什么鬼。
「谢谢。」绿袖接过茶杯,脸上漾着浅甜的笑。「任姑娘不喝茶吧,可我挺爱喝茶,喝了十多年了……」
绿袖的话似乎越扯越远,任蝶衣不耐地打断她。「绿姑娘,你是聪明的女子,你该看出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方纔的话,你应该听得清楚,也该明白我的意思才是。」
「方纔的话……」绿袖吸口茶。「喔!是那句爱和习惯是不同的吧!」
绿袖笑脸迎着任蝶衣的冷面。「任姑娘你还年轻,有些事是弄不明白的。爱和习惯有时是分不出的。」她举起杯子。「拿这茶说吧!我喝了十多年了,早不知是爱喝茶,还是习惯喝茶。」顿口,她一仰而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喝了这茶。」
「你……」任蝶衣气结,拂袖。「你但慢喝,我不打扰了,这茶,你是当宝,可我不稀罕!」
她转身便走,甩开大门,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沈寒天。
沈寒天一躲。「小心点!」手上端的是拿给绿袖的餐点,好在他反应快,没让汤汁溅洒出来。
护好汤碗,他这才抬头,和任蝶衣对看。「啊--是任姑娘!」
任蝶衣面上凝霜,刷地转身掠过沈寒天。
「什么嘛!」沈寒天也没叫她,径自走进屋内。「师姊,瞧--我给你带什么?我过来这时,正好遇到他们给你送吃的,我瞧里面有几道你不爱吃的,便陪他们到厨房,捡选几样你喜欢的。」他把东西端放在桌上。
「嗯。」绿袖闷出一声算是口答。
气走任蝶衣她心头痛快的感觉,却一会儿就消失了!
「怎么了?」沈寒天坐在她身边。
她扯出笑。「没有啊!」只是有些后悔方才赶走任蝶衣。
她一手按在额上,心头恼着,许是脚太痛,这才冲昏头,冒出这些气任蝶衣的话,他们三人间本来就够乱了,她说这话,不是乱上添乱吗?
「还说没--」沈寒天贴近她,为她揉散揪紧的眉头。「和任蝶衣有关吧?」
他的气息毫不躲避地扑向她,微扬的嘴角只在几寸处!
她的脸蓦地发热。「也许从头都和她无关吧!」拨开沈寒天的手,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真正理不清的,是她和寒天之间啊!
察觉她指上的微颤,笑容从俊脸上敛去。「师姊……」他们之间,难道永远跨不过那道线吗?
「寒天--」绿袖把一手端的杯子塞在他手上。「帮我把茶杯放好!」
「你下床倒茶?!」沈寒天瞪大眼。
「怎么可能?」绿袖晃晃未着鞋的两只脚。「是任姑娘替我倒的。」
「她不会是特地来替你倒茶的吧?」沈寒天把茶杯放在桌上。
「任姑娘……」绿袖想替她说些好话,不过太虚假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人不坏!」
「我没说她坏。」沈寒天旋回绿袖身边。「来,我帮你抬脚。」他坐到绿袖身边,助她拉抬双脚。「不过任姑娘有些难以亲近就是了。」
「难以亲近?」沈寒天推揉绿袖的脚踝,她脚下隐隐发痛,眉头皱缩。「我看她倒是愿意和你亲近!」
「你吃醋了!」沈寒天抬头冲着绿袖笑。
绿袖脸上飞来抹红,扭头拿起身边的枕头,做势要丢。「沈寒天,你有病啊!」
瞧他高兴成那样!
不过,也怪她自己不小心泄出心事,不能再这样了,得抽身才是。
绿袖放下枕头,揣在怀里抱着。「我是师姊,哪里会吃师弟的醋!」
师弟?!俊脸沉下。「那……如果我不是师弟呢?」
一向温雅的目光,窜烧出热切的火焰,见绿袖水灵的眸,有闪躲游移的意思,他追问:「我是说,如果我想做的不只是师弟?」
沈寒天心头猛然狂击,等着绿袖的响应。
绿袖凝视他,忽地露齿轻笑。「不做师弟--」将怀里的枕头推扔出去。
「造反哪!不做师弟,难不成你想篡位做师兄啊?」
沈寒天压紧接到的枕头。「你知道……」
绿袖薄嗔:「什么你啊你,叫师姊!」硬是不让他越界。
她点点脚踝。「我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脚疼的厉害,你还不快拿药推散瘀血,我这脚怕是瘸了!」
沈寒天勉强勾起笑。「别恼,我推就是了!」拿出怀中的药,握住她的脚踝,轻轻地推揉,冰凉的膏药在他的推拿下,逐渐温出股热度,绵柔黏腻地透过肌肤,和着药的香气渗人肌里。「你……师姊若是瘸了,那我这辈子给你当拐杖用,由你拄着,上山下海。」
他的话窝人心头,教她暖热,也让她难受,他这样教她如何离弃哪!
她眨眼,不让水气在眼底成形。「别咒我,我可不想跛呢!还有,说什么给我当拐杖用的。你自小爱哭爱跟路……」
「师姊!」沈寒天停下手头事。「我没有爱哭爱跟路的。」单手把枕头拋回给绿袖,以示抗议。
「怎么没!」绿袖一手插腰,黑眸直瞅着他。
「那……是很小的时候。」沈寒天脑中出现的是让她牵着走的画面,悔不该从小赖着她,把柄全揪在她手中。
「好你个沉大侠,小时候做的事,长大就不认了!」绿袖撇过头,嘴角上扬,偷留一抹笑。「反正,我现在记得的,都是你当时拖着两条鼻涕的样儿。嗯!」
她两手环胸,打了个冷颤。「想来还黏黏的……总之我是不让你跟的。」
沈寒天瞇起眼。「真的不让跟?」
「不让……」绿袖脚底忽然窜上一阵痒,她身体扭动。「哈哈哈……住……住手……」沈寒天竟然握住她的脚踝,在她脚板搔痒。
沈寒天抬头仰嘴。「让不让跟?」笑里有三分邪气、七分稚气。
「哈哈……让……让了……」绿袖笑得都快溢出泪了!
沈寒天这才放下手。「不信你不让!」
绿袖眼巴巴地看他。「让你跟就让你跟嘛,做什么给人搔痒,明明知道我脚痛还这样,这只脚若真的废了,我看你怎生照顾?」知道沈寒天只是贪玩,下手有他的分寸,绿袖嘴上还是忍不住叨念。
沈寒天敛起玩笑,认真地注视绿袖。「若你腿废了,我就搀着你,扶着你,推着你,抱着你,背着你,驮着你,一生一世!」
「傻寒天!」他非得说这些让她留恋的话吗?
绿袖丢出个笑。「就算我让你跟,让你照顾,又能多久呢?」
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可能不久人世了。
所以她才死命地想把两人的情分,拉回过往。
她不会告诉师弟这件事,她会让他以为--「你只是师弟,没有师弟要陪师姊一辈子的道理!」
沈寒天正色。「是不是师弟无所谓,有没有道理没关系,重要的是……」
「叩!叩!叩!」听到敲门声,绿袖松了口气。
她害怕寒天在冲动下,说了什么难以回头的话,就像……昨夜!
「叩!叩!」来人又敲了两下门,绿袖这才想到要应门。「喔,请进!」不管是谁都好,有人进来就好!
「绿姑娘。」听到这人的声音,绿袖不自觉地露笑,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渐接近床边。「沉少侠也在这里?!」战云飞的表情有些错愕,他早就料到沉寒夭会再来绿袖房间,只没想到绿袖床铺会这般凌乱。
棉被绉挤,枕头乱拋,绿袖还光着脚跨在沈寒天腿上,绿袖略一吐舌,脚往棉被缩去。「寒天在帮我疗伤!」
沈寒天拉出她的脚。「别乱动,我还没推揉好!」转过头,大刺刺地握住绿袖脚踝,按摩推拿着。
「绿姑娘现在不方便,我改个时间再过来好了。」战云飞朝绿袖微笑。
「战公子--」绿袖连忙出声叫住他。「没什么不方便的,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战云飞若在此刻走人,她可没法单独和师弟相对。
她露出灿亮的笑容。「这腿伤不急着一时片刻的。」她抬手从沈寒天手上滑出受伤的脚,跨步欲下床。「你等会儿,我倒杯茶给你。」
「师姊!」看她这样,沈寒天一急。
「绿姑娘!」战云飞靠前做势,防她从床上跌下。
沈寒天更是趋身到她旁边,揽住她,「你这样怎么下床?」
「也是--」绿袖看着光溜的两脚。「那你先倒杯茶给战公子好了。」
「我?!」沈寒天两眼瞪的老大,手指不敢置信地比着自己。
他盯着绿袖,绿袖的表情清楚地写着--不是你难道是我吗?!「我……我去!」沈寒天恨恨地挤出笑容。
斜眼睇扫战云飞,拂过身来到桌边,啪的一声,重重地把茶杯叩在桌上。
他和战云飞一定是犯冲,这人什么时候不来,偏这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