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雁停下来,淡淡地说道:“凌妈,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说的。”
“老奴知罪。”凌妈跪了下来。“只是因为老奴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从小看着王上长大,才不得不替他说话。”
“他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玄冰雁径往前走。
凌妈不敢说话识是半跪半爬地跟在她身边。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玄冰雁终于止步。“你起来说话吧。”
“是。”凌妈一喜,蹒跚地爬起来。“老奴有件天大的秘密要和王后说。”
“说吧。”玄冰雁并没有太多表情。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王后您慢慢听。”凌妈附在她旁边,低声说着。“太后年轻时,曾经有个指腹为婚的情人。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本是要结婚的。谁知道,有一次,太后无意间让先王看到,先王指定要娶太后。太后娘家两名兄长,贪着皇室富贵,硬是毁婚,让太后嫁人。”
玄冰雁冷哼一声,她口上并不说,可心头却认定这两父子一样该死。
凌妈显然是猜到她的心思,小声喃道:“王上并不知道这件事。老奴是陪着太后嫁过来的,我比谁都清楚她嫁给先王,怀上龙种时便郁郁寡欢。据老奴揣想,太后生子那天,天有异象,她又一直认为自己该替情人生下子嗣,所以才会认定自己的孩子死了,而王上是妖魔转世。”
玄冰雁思忖半晌,扬抬黛眉。“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老奴希望您可怜可怜王上,不要再这么恨他了。”凌妈咚地又跪了下来。“王上从小生下来,便没人疼爱。太后与他不亲,没人能真的教他,才使得他的性格变得激狂。他把你抢来也许不对,可他对你的心意,是真诚的。王上和先王不一样,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老奴敢说他会好好待您的。您就看在他是个不幸的人的分上,原谅他吧。”
“原谅他?”玄冰雁摇头,冷然地脾睨着她。“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他凭什么因为他的不幸让其他人不幸?”他的不幸,她能理解,但他的手段,她绝不原谅。
她的一句话像刀一样刺来,堵得凌妈哑口无言。
“你回去吧。”玄冰雁伸手拉她。“往后你尽心服侍着太后就是了,我和王上的事情,你就别再管了。”
“是。”凌妈点头。“老奴领命。”
玄冰雁从她身边错开,往自己的路走。凌妈呆站着好一会儿,朝院子回去。
“等等。”凌妈走了好几步,突然让玄冰雁叫住。
“有什么事吗?王后。”凌妈回头。
“我的食盒留在那儿了。”她方才走得匆忙,竟然忘了拿。
“晚一些,老奴再差人为王后送去。”
“不了。”玄冰雁向来都尽量不使唤“赤焰国”的宫女,在她的认定,她是“紫霄国”的王后,没道理用这些人的。
玄冰雁趋步到她旁边。“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做,就走这么趟回去,也消磨些时间。”说着,她便自己往前走。
凌妈只好再跟上她,和她一道走回。只不过,这次两人都没再交谈。
回到房间,玄冰雁拿了食盒要走,却听到凌妈嚷着:“太后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玄冰雁放下食盒,到了内室一看,果然床上空无一人。
玄冰雁摸着温热的床,安抚着凌妈。“走不远的,我们找找。”
两人快步地跨出门槛,玄冰雁忽然拉住凌妈。“等等。”打量着地上。
地上潮软,印着深浅不一的脚印。她盘计方才他们可能走过的路,排掉那些印子。“往这儿走。”她确定出一条可能的路,拉着凌妈循线走去。
“太后。”凌妈一边唤着,一边走着,手心越来越凉。
“母后。”玄冰雁也跟着她喊,不过,越走到阴森处,她的心跳越不安稳。
最后,她们在一口井前面停下,玄冰雁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可能走错了。”她真心这么希望。
“是啊。”凌妈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不自觉地往井口探。忽地,她失声狂喊,整座院子满荡着她凄厉的狂喊。
井里,有太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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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缟白肃静,幡旗萧萧飘荡。王太后崩,谧号恭愍。忠仆凌妈以身相殉,忠义可感,亦受追封,身后备极哀荣。
赤炎郎率众上香上香者除皇室族亲,还有前几日从各地赶来的部落之长,以及“玄冥国”尚未回国的臣子。
上香者虽众,独缺一人——玄冰雁。
一灶香过去,她人还未出现。众人中已有人低头窃语。
“这王后怎么还没来?”
“她没来也好。我看她是大凶之人,此妹太妖太煞,才人门就克死王太后。”
“不是说王大后是自杀……”
“咳!咳!”几人的声音虽低,还是引起赤炎郎不悦的咳声。
听到赤炎郎的咳声,他们立时噤语。
眼尖的凌瑶茜悄悄地凑到赤炎郎身边。“表哥,我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表嫂才会迟迟没来,要不要我替你去看看?”
“不用了,我已经派人再去找她。”赤炎郎的眼光眺向门口。
玄冰雁不会不来的,这一点,他很笃定。不过,就是因为越笃定,他的心头越不安。
若不是丧礼需要人主持,他已经飞奔出去。
时间不断流逝,“玄冥国”的人,脸上也是不安;“赤焰国”的皇亲测是益发不耐;倒是各地部落之长,不自觉露出看好戏的神态,这位特别的王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已经引起他们的关注了。
就在众人左右盼望的当头,忽然传来急狂的马蹄声。一名侍卫满身是血地骑马奔冲进灵堂。“报!”一见到赤炎郎,他翻身下马,两腿软跪。
赤炎郎神色一紧,一箭步地移到他身边。“怎么了?”
“王后遭到袭击受伤,属下等人已安全把王后送回寝宫……”那人吐完这句话,晕厥过去。
一听到这话,四下哗然,陷人沸沸腾腾的讨论中。
赤炎郎霍地上马,喝道:“传太医。”一夹马腹策马奔出。
“表哥。”凌瑶茜趁乱,跟着出去。
“王上。”皇太后的大哥,当朝相国——凌飞,在后面叫唤。
他不悦地皱眉,上一场婚礼,赤炎郎途中离席,他已经十分恼火;这一场丧礼,赤炎郎身为孝子,竟又半途不管。
他回头,对着他二弟太中大夫——凌宽,低声抱怨。“王上太任性了。”
“是啊。”凌宽小声回答,脸色苍白而难看。
“二弟,你怎么了?”凌飞问道。
凌宽的眼神不安地飘向受伤倒地的那名侍卫。
凌飞看了那人一眼,收回视线,压低声量。“丧礼后来找大哥,有什么事情,我们哥俩再商量过。”
“大哥……”凌宽呐呐地叫了他大哥一声,咽下不安的口水。
第五章
三日后寝宫内——
“为什么这么久,她还没醒来?”赤炎郎愤怒地拉起老太医的衣领。
旁边一群太医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身上直打哆嗦。
“启禀王上。”老太医的额上冒汗。“不是微臣等人不尽力,而是……”赤炎郎揪得他太紧,他说话极是费力。
“是什么?”赤炎郎松手丢开他。“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答案。”
老太医跪了下来。“王上先恕罪,微臣才敢直说。”
赤炎郎忿声道:“说。”
“王后腹部受了一刀,伤口极深,失血过多,才会昏迷过去。不过,据微臣行医多年所得,王后本人似是无意求生。”老太医坦言。
“无意求生……”赤炎郎喃念。
“王上。”老太医怯怯地喊一声。
赤炎郎突然暴吼。“滚!”
“是。”一堆人赶忙起身,仓皇逃离,到了门口,险些与迎面而来的凌璃茜撞上。“公主。”他们匆匆行礼,又拔足遁逸。
凌瑶茜见状,大概也料想得到情况,她慢慢走到赤炎郎身边。“表哥。”轻声地叫着。
“无意求生……”赤炎郎失神地念着这几个字。
凌瑶茜逸叹,她姑姑和凌妈死的时候,她表哥并没有痛哭,可她知道他是把哀伤压在心头。现在玄冰雁病危,她表哥的情绪却是失控。她从没见他像现在这样惊慌。
赤炎郎眼睛忽亮,霍然站起来,大喊:“来人——”
“表哥。”凌瑶茜对他一笑。
“你来了。”赤炎郎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过,他旋即把视线投递在赶来的侍从身上。“来人,传我的口谕。派最好的花匠,到以前‘紫霄国’的宫殿,把一株墨黑色的花朵移植回来。速度要快,而且绝不能伤了那朵花。”
侍从眉头皱了下,显然不明白这道谕令的目的,不过他还是赶紧点头。“是。”转身退开。
凌瑶茜开口道:“表哥,你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还是换我来照顾表嫂吧。”
“不用了。”赤炎郎摇头。“你回去吧,我想好好陪陪雁儿。”
凌瑶茜看了他一眼,也不坚持。“好吧,表哥你自己好好保重自己。”她挤出一抹笑。“毕竟你若是倒了,表嫂可就没人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