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儿,想你已经要替我担心了。别忧,别愁,这是我所求的。我早想为你一赴战场。不过,怕这样一来,你又要许久接不到我的信了,若你也能听得到风的话该有多好。也许共读到这句时,你要笑了。别笑我痴傻。
想对你说的话,我都告诉风了。若接不到我的信时,你要认真地听风声,里头,有我对你的思念。有空,你也对风说话吧。它会告诉我的。
玄冰雁手指微颤,这封信之后,紫云君又久久未写信来。她整天躲在房间,不敢再探问任何消息,现在她手上只剩一封前几天来的信可读了。
她吸了口气,翻着最后一张——
冰雁: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风说你要那个害你想得紧的那个人,快点去娶你。
读到这儿,玄冰雁界眼酸红。
是啊,是啊,他害她想得好难受。
玄冰雁收起信纸,贴靠在胸口,侧身对着窗外轻喃:“风,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两天这么的难受吗?”
她什么都没听到,可是眼皮又跳得厉害,心头怦然忐忑。她眉峰一紧。“别,你别告诉我,什么都别告诉我。”
她霍地逃离窗口,将信纸一张一张地收压在桌上的锦盒里。
“叩!叩!”她不愿听到的敲门声响起。
玄冰雁收敛起面上所有表情,冷着声音道:“请进。”
“王妹。”进来的是“玄冥国”的国君。
听到他的声音,玄冰雁身子揪缩。他大哥甚是畏惧她,从来不敢太亲近她,今天他竟然到她房里来,看来……看来真是发生大事了。
没见玄冰雁回头,或是应声。她王兄只好再唤她一声:“王妹。”
“我在听着,王兄有什么话还请直说。”玄冰雁冷淡地开口,依旧没有回头。
“咳!咳!”她王兄尴尬地咳了两声。“王妹还请节哀顺变,紫云君在战场上,为流箭射中,不幸身亡殉国。‘紫霄国’已经投降了,而‘赤焰国’另下聘礼,要迎娶王妹。”
玄冰雁僵住不动,不言不语,却也不哭不啼。
“玄冥国”国君有些吓到,也不敢再说话,四下突然静暗得骇人。打破沉默的是玄冰雁。“王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渺。
“王妹,我知道你必然难过,只是一切还请王妹为大局考量。”
“为大局考量?!”玄冰雁嗤笑一声。“王兄,你怎么能要我节哀顺变,又要我为大局考量?”
“王妹。”她王兄脸色难看,压低声量。“念在兄妹一场,王兄,求你了。”他待她总是不薄,他这样求她,她实在不该再让他难堪了。
“若我求你,为我出兵讨回公道,你肯是不肯?”玄冰雁甩头,冷然地对上他。“什么为大局考量,你何不直说——王妹,‘玄冥国’无法为你牺牲,你还是答应嫁给赤炎郎,不要连累别人了。认命吧,你若不嫁,王兄无法对‘赤焰国’交代。反正,你早晚要嫁人,赤炎郎也是一国之君,不会委屈你的。”
他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咬紧牙,说不出话来。
他要说什么呢?他要说的话,玄冰雁已经赤裸裸地说出了。
玄冰雁忽然笑出。“可笑啊。”她的未婚夫,甫为她死,尸骨未寒;而她的兄长,竟急着要她嫁给仇人。
“王妹。”她三兄硬着头皮。“我知道这样难为你了,可是……”
“不用什么可是了。”面对他,她不想再花力气应答。“你放心,我会嫁他的。”
“什么?!”玄冰雁答应的这么爽快,让他一时还不敢相信。“你……你愿意嫁了。”
“嗯。”玄冰雁轻哼一声,再次背对着他。
她王兄松了口气,面露大喜。“既然你愿意嫁了,那你看看王兄为你备的嫁衣,你可喜欢。”赤炎郎急着娶她,他可不敢怠慢。
她王兄拍手,数名宫女鱼贯进入。其中两人扛了只大箱子,箱子一打开,凤冠霞帔齐备,珠光宝气耀人。
玄冰雁回头,心陡地寒凉,陷入悲哀复可笑的孤绝里。连大红嫁衣都备好了,她王兄竟这么急着要她嫁出去哪!
宫女恭敬地把大红嫁衣呈在她面前。
“啊!”她王兄猝然不及防备,狼狈又难堪地愣在那里。
玄冰雁冷睨着他,目光清冽无情。
她会出嫁的,但是嫁出去之后,她与这人,这一切,再无关联。
她王兄避开她的视线。“王妹,不要恨王兄。”
玄冰雁嗤地笑出。“不用害怕,你这样可笑可怜的人,不够资格叫我恨的。”她很清楚赤炎郎才是她要恨的。她会用自己的力量,为紫云君和自己讨回公道。
第三章
“赤焰国”皇室大喜之日,迎亲队伍连绵数里,一路上丝竹管弦极是热闹。这桩史上未有的联姻大事,早已沸腾了“赤焰国”的都城——珞都。观看热闹的人,将城内主要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没有人注意到抬轿的人脸色发白,手在发抖。当轿子自殿门前停下的那刻,争睹的人群情绪激动到最高点。“来了!来了!”
“后退!后退!”王室出动大队兵马,手持刀剑威吓,才能阻挡人群冲上。
轿帘掀开,玄冰雁款移下来,一身缟素,头上还绾了一圈白巾,群众霎时哗然。护卫的人员不自觉地转目看她。“啊!”失声叫出。
大喜之日,玄冰雁一身装扮,却如奔丧。
只见她身躯孤挺,眉目端凝肃穆,绝世丽容冷然出尘。旁观者或嘘声,或错愕,或惊艳,或寒颤。她犹然款步径移,举手投足之间自尊自傲,如一国之后。
在她心里,她是紫云君的王后,这一场不是婚宴,是丧礼。不过,在人前,她绝不自伤自怜,她要昂然迎战,为了所有因她死去的魂灵。
前来服侍她的老妇怔了老半天,才赶紧快步地跟在她身边。老妇伸出手想搀扶她,却让她刷地拨开。
老妇暗自摇头,从没见过这样硬脾气的人。等会儿婚礼中,只怕引起的骚动要更大了。
她战战兢兢地跟进里头,果然,所有来观礼的宾客,一见到她的时候,都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从各族赶来的部落之长,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新娘。而“赤焰国”的皇亲国戚,京中大官更是脸都绿掉了。远从“玄冥国”来的使臣,早就说不出话了。
一片错愕中,只剩赤炎郎脸上还保有笑容。他早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只是这样的桀骛不驯,还是让他有几分的意外。
他开口,沉稳有力的声音,镇压了全场的私语。“我美丽的新娘,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结婚,不过,我记得新嫁娘的衣服应该是红色的吧?”他的声音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怒意,而且还充满兴味。
开战了!玄冰雁抬头挺胸,不忘和他一样,保持笑容。“我残忍的君王,这不是我第一次结婚,我的大红袍,早已为紫云君披过。”这一辈子,她只为他的情意穿上红杉。
赤炎郎朗笑出声,看来他未来的王后和他一样能征善战。深邃的目光快速地向四周睐看。
各族之长,已经抿唇窃笑。
他们原是独立于四方,若非赤炎郎征讨,他们还雄踞一角。他们原就不服管治,现在看到有好戏可看,眼睛都是一亮。是的,他们打算看这美丽而勇敢的女子,要如何让百战不殆的赤炎郎出丑。
“赤焰国”的皇亲面色俱是难看。和“紫霄国”的战争,他们本来就不大赞成,若不是说赤炎郎打赢这一仗,开拓前所未有的疆土,让“赤焰国”国势达至顶峰,他们也不会让他迎娶玄冰雁。
没想到玄冰雁开口这么锐利,一提就是紫云君,看来她是存心要“赤焰国”难看的。这些人的目光刷向“玄冥国”的使臣——那些人早把头低下来了。
赤炎郎收回视线,看来他的王后,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了。
他勾唇一笑,走向玄冰雁。“我美丽的新娘,你记错了。紫云君福薄没能娶你。行六礼,告天地,定下誓盟的人是我,我才是你的夫君,只有我才匹配的上你。”他拉着玄冰雁的手,有力地箝住她。“虽然你不肯依俗穿上红衣,我也不会介意的。我喜欢你穿的这身白衣,记得我第一次亲手为你换上的衣服,也是白色的。”俊容笑得邪坏。
他在大庭广众下肆无忌惮地调戏她,别说旁人哗然,就是玄冰雁有备而来,听了也不禁脸红。
她又羞又怒地咬牙,见他面有得意,她怒极,端正颜色。“赤炎郎你好生轻薄狂浪。此时你说这话,不仅有辱国体,更令生者难寝,亡灵不安。我从来不想与你有所瓜葛,你这样处心积虑迎我回来,究竟意欲为何?”
“我以为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赤炎郎带笑地看着她。“你是我要的女人,我是你命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