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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早。”
“大家早。”
走出房,冬晴往饭厅的方向前去,每位擦身而过的仆奴个个识得她,友善地向她道早,她也微笑回应。
冬晴小姐回府才短短的七天,她亲切可人、好谈友好的态度让人不想识得她都不行。
绕过曲廊,转过几个弯,来到用膳的饭厅。
丫鬟瞧她到来,立即为她舀碗粥。
石顺德早已入座,等候她许久。
“早啊。”她抚裙坐妥,颔首道安。
“如果你再迟点来,我便要唤人去请你。”他开玩笑道,随后敛起笑意续道:“其实你可以在房里用膳,何必坚持到饭厅?”他实在看不惯她病恹恹的样子。
她慢条斯理地夹块卤笋,“我是客人,岂能失礼。”
“别这么说,太客气就不像你。”他夹块皮蛋到她的碗里,“我家就像你家,别拘束,你大可自在些,对了,感觉好点没?”
“服过汤药后,感觉好多了。”
“这就好,我还想请大夫帮你再诊一回。”
前日冬晴突然发烧,还好丫鬟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通知他;她昏睡不醒中,时而流泪,或是喃喃念着不清楚的道歉呓语,经吉叔侧面报告,他才晓得稍早前她曾去采石楼会大哥后才引来这场病。
那儿是仆奴却步的禁地,他的兄长自脸受伤后性格大变,易怒易暴的个性有时连爹娘都不敢领教,她竟胆大如天闯进大哥的天地。
虽然她只字不提,但他多少也能猜到她在采石楼吃到苦头。
她莽撞的个性未随着成长而改,浑然未知自个已是位姑娘家,做事得三思、得守分寸啊。
真是教人担忧的家伙!
冬晴喝了口粥,举筷夹菜时,瞧他面有所思。
“我吃早膳时不想看人发呆,你若不想吃,就快出门去忙,别在这儿坏了本姑娘的食欲。”
喧宾夺主的姿态令石顺德浓眉一拧。
“谁说我不吃!”他端碗就口食下几口粥,斜睨那位小口享用美食的人儿,苦口婆心道:“你啊,个性真的要改,要不然会嫁不到好人家的。”
“我一生的心力全在研发机械、机关上,如何把百器手的名声发扬光大,是一位继承者的重责大任,成不成亲对我而言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倒是你,年纪一大把了,也不快娶个媳妇好让伯伯、伯母含饴弄孙,真不孝。”话落,她又专注于桌上的热食。
石顺德气得头顶快冒烟。
她以为她是谁啊,竟敢说他不孝!
俊脸瞬间黑沉如炭,他低声警告,“龙冬晴,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打你、骂你!”
她食完粥,胃口大开地示意丫鬟再舀一些。
“吃个饭话那么多,莫非阁下是男儿身、姑娘心,小心小眼爱计较。”
“你、你你……”石顺德气得说不出话。
“常生气会将脸气老的,到时又娶不到姑娘岂不是我的罪过。”她好心好意夹块入味的豆皮到他碗里,“以形补形,吃块豆皮防你脸皮提早老化,时辰也不早,你该上工了。”
石顺德气得说不出话,从小到大,他们斗起嘴来每次都他处于下风。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为能活得长久,他岂能气量狭小与女人计较。
冬晴心情爽快,单手托着脸儿,目光瞧向窗外海蓝的天、棉花般的云。
自前日被臭石头轰出采石楼后,加上突如其来的发烧,教她这一两日心情宛若阴天,无精神也无生气。
她能体会他的心情,倘若设身处地想,伤疤是在她脸上,她也会遮遮掩掩或是躲起来从此不见人;可是,她为此事内疚六年,都慎重向他致歉了,他还是不原谅她。
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臭石头看到她的真诚,盼得他谅解?
窗外天色明媚,园圃满庭花香,诱得她好想出外走走、散散心。
几片粉黄的花瓣随风吹进饭厅,门外忽然出现一抹青藏色儒裳,是位脸覆面具的男子,瞧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冬晴便晓得他是谁。
“大少爷。”丫鬟必恭必敬的态度下隐藏惧色。
“大哥。”石顺德放手碗筷,欣喜来到门前,“有事可以请人传我一声,你不必出阁楼的。”兄长极少出楼,他亲自出来想必有要事需商量。
石顺德示意丫鬟退下后,亲手为兄长舀上一碗粥。
“打理阁楼的书僮回乡探亲,没人敢端饭进来以致我这几日有一顿没一顿的,这些天我会来饭厅用膳,希望不会打扰你们。”
石禾谦扫了眼椅上的冬晴,随之坐于她左侧。
“早啊!”他淡声道。
冬晴如梦初醒般,急忙回应,“呃——你也早。”
“我巴不得咱们兄弟每天都能一块用膳,今日冬晴也在,你可多吃一点。”石顺德欢喜地夹几样菜至他的碗里,巴不得他能多吃点。
“我自个来,你不必忙。”石禾谦语中带笑道,顺手取下面具,端碗举筷就口而食前,微侧脸看向愣住的冬晴,启口问:“是不是我的脸吓着你?”刻意坐在她左侧只让她瞧见完好的右脸,难不成这样她也怕?
“没有,我是想事想出神。”她连忙解释,动筷夹了块皮蛋到他碗内,“厨子早膳煮得好吃,你多吃点。”
石禾谦深瞳滑过莞尔,他们的热情举动只为了要他安心用膳。
或许众人见到他半鬼半人的脸时,面露惊惧;但家人亲切的态度,对他而言是股强而有力的支持,不可否认他是需要有人认同他的存在。
可冬晴并非他的家人,为何她看待他时清澈的美眸总无畏无惧?
“大哥,我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石顺德想活络饭桌上的气氛,提起个话题。
“说吧,别卖关子了。”
“爹娘再过两、三天就会回京。”
石禾谦并不意外,双亲自过年后,回娘亲西安的娘家快三个月,也该玩累打道回府了。
冬晴开心地双手合十,“伯伯、伯母要回来!”太好了,她好久没见到他们。
她欣喜雀跃的神情让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微笑。
双亲老盼望能生个女儿,无奈送子娘娘让他们兄弟成为石家子孙后,娘的肚子再无消息,教他们两老好生失望。
直到爹拜把兄弟托付冬晴请他们好好照料,她的到来让爹娘过足有女儿疼的瘾,宠她几乎宠上天,待她宛若亲生女儿,难怪她一听到双亲回府会如此开心。
“阿德,你家厨房可否借我?”
“做什么?”石顺德眼带防备地问。
冬晴眸晶圆亮,道出心中的计画,“他们回来的那一日,我要亲手做几道菜,让伯母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心学女孩家该会的事。”
“不可以!”兄弟俩惊惶失措地异口同声。纷纷忆起多年前,有位小姑娘不服气想证明自己的厨艺,原本大展厨艺的雄心演变成火烧厨房的壮举,让爹娘赔给遭逢横祸的左邻右舍一笔重建费。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但绝不能让她接近厨房一步,以保安全。
他们鄙夷的眼光让冬晴觉得很不服气,好像她动手做个饭是件多恐怖的事。
“放心,这些年来,我的厨艺已磨得能煮出一桌像样饭菜,糖盐醋油我拿捏得妥,菜绝对能放进嘴。”
她信心满满的模样教人不忍回拒,但京城户户相连,往往一户火灾牵连多户人家,数年前的灾祸他们记忆犹新,这种险冒不得啊。
石顺德想破头也挤不出婉转劝说之言,愁眉苦脸地看向含笑喝粥的兄长求救。说实在的,要他应付并周旋在难缠的客户间游刃有余,但面对龙冬晴,口头上他只有败北的份;天底下能治得了她的人一只手就能算清,现在就得劳烦兄长动动尊口,要她打消此意。
收到弟弟求救的讯息,石禾谦放下碗筷。
“你来府里多日,有没有发现菜色有何不同。”
冬晴微侧头,认真想一会,“菜色多样富有变化、口味清爽浓厚皆有,道道精心烹调、融合南北两方独有的味道。”她中肯的评语。
“行家。”石顺德竖起大拇指,对她刮目相看,原来她对美食颇有心得。
她脸上尽是得意神色,为寻百器手传承之物,她走遍淮水以南,踏过各州各郡尝尽风味各异的佳肴,间接养刁她这张嘴。
石禾谦接续道:“因为府里来了位精通南北美食的厨子,我们都唤他陈伯,他是爹儿时的玩伴;几年前本来京城投亲,岂知亲友早搬离故里,于是爹请他来府里打理大伙的三餐,其精湛的厨艺府里众人皆受惠。”
“爹娘喜爱他煮的菜肴,但又想到小庙难容大佛,爹有意出资与他合伙开家酒楼,陈伯却推托他年事已高禁不起长时间的劳累,只想掌好厨房、安心养老。”
冰雪聪明的冬晴,明白这席话的含意。
“好吧,我不进厨房行了吧,你们可以省下口水劝我。”
兄弟俩如释重负地呼一口气,其中因石顺德呼气抚胸的动作夸张醒目,招来一道不悦白眼,紧快收敛表情,装成一副无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