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茹芯,“茹芯”会是小姑娘的真名吗?
还是如她猜想的,小姑娘拾弃过往只求将来——一切如新?
古初月思忖会,对上好友恳求的眼神,最后点头同意。
“既然人都进谷,就让她住下。对了,你这次回来打算停留很久吗?”
“清明时我将离开。”
古初月取来另瓶刚提炼好的药膏为冬晴涂抹生成的粗茧,忆起数月前的事。
“去年冬季,两位外人因缘际会来山谷,其中一位是当今公主,据她所言,你师祖制作的乌色铁盒已经出现,皇上也派人暗中寻找百器手好开此盒。我认为你该北上一趟,帮凝雪公主这个忙才是。”
要她北上回京啊!
净白的小脸微黯,想起风华京城、勾起她沉封脑海已久的人事物,心头微微发酸。
“该来的总会来,再说这么多年来你未曾回过京一趟,于情于理你是该回去的。”古初月淡淡道,明白好友迟疑不决的原因。
冬晴拢了拢长发,假意打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好困喔,有什么事明日再谈。”说落,她步伐略快地走出洞,有意躲避。
古初月翻开古书、执起毛笔,本该专注于白纸黑字上的句意,却分神猜测冬晴的心,唇畔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再怎么躲避,事隔六年冬晴还不是与石家人有了牵扯,毕竟情债难还啊!
思及此,她脸上的笑意马上消失。
她啊,本身也有段难还的情债,今生恐怕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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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节气一过,雨生百谷、春茶前后采收,养蚕人的忙碌、茶农愉快的收获,江南的农家们沉浸暮春年好的喜悦中。
北方的春末与南方略微不同,这儿的晨昏较冷,收作比富庶南方少,况且麦未盈满,北方农人皆在等待小满节气前后,好举家出动到麦田收成。
冬晴自清明踏出山谷后,由南北上,不同的人文景象让她感到有趣,地大物博的神州大地,造就不一样的风土民情。
踏进热闹的北京城,小贩中气十足的叫卖、南北商人的议价交谈、各国的奇珍异品,如此繁华且纸醉金迷的生活难怪吸引那么多人前来这儿发展。
顺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一户人家的朱红大门前,门前车水马龙,门仆训练有素地领着下车商议事务的老板及客人,人来人往的景象可推想这户人家人脉有多广、生意做得有多大。
她抬眼,瞧朱门上乌色底以金漆写的匾额“石府”时,原本安抚好的心情,激起不安的情绪。
往日她走过淮水以南的地方,却迟迟不敢越过江面往北,因为在这繁荣的京城里,她曾许下一个诺言;深记那桩无心的错事,如今事隔多年,他们日子过得如何呢?
“陈老板,不是咱们不卖您喜桃抱子图,而是真的销售一空,石府名下各地分号已无库存,您若要的话,我可以托我家二少爷帮您问问看有谁要割爱售您。”吉叔好声好气道,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才能长长久久。
“吉叔,咱们生意做这么久,您又不是不晓得我快哉书亭对您家的版画订量最多,如今我远房亲友托我买幅图,您说没有就没有嘛。”福泰的陈老板愈说愈气,但心想有求于人,深吸口气,缓下语气,“您家大少爷必有收藏几幅,凭咱们老交情,去帮我问问您家大少爷,价钱方面,不是问题。”
他不死心的态度,令吉叔不禁皱眉。
大少爷情绪阴晴不定,再说老爷吩咐过,没要事别去打扰他,如今他人有所求,这……教他好为难啊。
“此事小弟唯有拜托您了。”陈老板躬身作揖低姿态恳求,事关面子,那幅印刷量极少的版画他誓在必得。
“好吧,我帮您问问,但不保证大少爷会割爱喔。”他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别事后怪他办事不力。
陈老板喜出望外,“那就有劳老哥哥您了。”
送走陈老板后,吉叔瞧厅内嘈杂闹烘烘的人潮,二少爷不在、又怕小厮应付不了这群财大气粗的老板,连忙转身欲进门,眼角却瞧见门外有抹墨绿的身影。
怀疑回过头,眯眼细瞧。
白皙秀气小公子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冬晴朝他轻点个头,拾梯而上来到他面前。
“吉叔,我们好久不见了。”
小公子识得他!
等等,这声调——她是——
“你是龙小姐?”吉叔不确定的问,见其身着男装他却唤人家小姐,似乎有失礼貌。
“我都换上男装,吉叔您还认得我。”她淘气地眨眨眼,“我是冬晴啊,龙冬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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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当年龙师父带走冬晴小姐时,那位娇憨的女孩如今蜕变成为美丽的大姑娘。
吉叔丢下厅里上门议事的老板们,热络要人端茶、送糕点,还让人快去书肆唤二少爷回来。
冬晴啜了口香茶,捧着白瓷杯,眼睛溜了屋子一眼。
这儿是迎曦厅,是石府人接待贵客或是家话闲谈的地方,采光十足、古朴典雅的摆设一如往昔。
“吉叔,您膝上的伤好些了吗?”她关心地问。记得吉叔在数年前的一次意外伤了脚,躺在床上好几个月。
“小姐有心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只要不刮风下雨,左膝就不酸。”
“吉叔名字吉利,便是吉祥之人,诸路各神会保佑您健康安泰、长命百岁的,所以不能说不祥的话来触自个的霉头喔。”她眼眉染笑地道。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难怪你走了后,老爷、夫人想你想得紧。”
讨人喜爱的姑娘谁不爱,再说冬晴小姐娇美可人,又好亲近,全宅上下大伙都疼她疼得入心坎里,当年她离开时,唯独受伤的大少爷未出门送行,其他人可都全数到齐。
“伯母在家?我能去看看她吗?”她小脸漾着期待,她想抱抱伯母。
“老爷与夫人回西安的娘家去喽,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府。”小姐回来得突然,这事教她失望,得待些日子才能见到老爷、夫人。
冬晴沉默好会,伯伯、伯母不在,那位爱说理谈教的臭石头在吗?
她好想问吉叔,他人好吗?脸上的烧伤好了没?
心中几番挣扎,怯懦的她还是问不出口。
这时,门外传来骚动,冬晴转脸一瞧,是位身着上好儒衫的俊逸公子被几位老板围住,好在小厮们不着痕迹上前为他阻挡,生怕又被人缠上似地,他加快脚步朝迎曦厅而来。
“吉叔,你连忙唤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啊?”石顺德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不明白有何大事需他赶回府。
“二少爷,我晓得您贵人事多,但远方来位美丽的娇客,我得尽快让您知道。”吉叔奉上杯茶,两眼笑得眯成一直线,指向端坐椅上的冬晴。“二少爷,您可识得这位‘公子’?”
石顺德总算注意到厅内还有一人,仔细瞧紧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来这陌生男子是谁。
冬晴不出声,对他淡笑。
“公子,咱们可认识?”那笑容好眼熟,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你该识得我的,阿德。”
除了爹娘、大哥外,没人会唤他阿德,这软柔好听的声调却耳熟得很。
石顺德恍然大悟,双手一拍。
“你是以前那位寄宿在我家的女孩,”他兴奋地坐在她面前,认真打量她,“你换上男装我真的认不出你来,冬晴。”
“我可是黄花大姑娘,再说换上男装比较方便。”冬晴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他,“几年不见,你抽高不少。”以前那位与她平高的男孩,如今高她一个头多。
时间真的改变一切,从前的孩时玩伴,经过岁月的洗礼,让她着实感受到男女有别。
师父还在世时,老感叹她为何不是男儿身;师父严重的重男轻女观念教她更认真学习一位制作武器高手该会的知识,读完山洞内有关机械的藏书后,在要求自己精益求精的意念下,短短的几年间,她尽得师父真传,出色的表现稍微改变老人家轻视女儿身的观念。
可是行走在外,她有时仍会女扮男装行事以求方便,或至少将自己扮丑一点能阻挡些不必要的麻烦。
吉叔识趣地悄悄离开,留给许久未见的男女一方天地。
二少爷英俊多才是京城姑娘倾心的对象,他却敬而远之地推开投怀送抱的姑娘们;他谈生意有三不政策,不上青楼、不邀女伴、女人不能随便碰他,胭脂味是他忌讳的事,忙碌又清修的生活让不少来往客人暗自讥笑,他是不是有隐疾?
啐!是那些人少见多怪!
二少爷哪有什么隐疾,只是洁身自爱过了头,加上读书人谨记圣贤言训,一般庸姿俗粉哪能入他的眼。
如今他与冬晴小姐侃侃而谈,年轻男女凑在一块较易激起火花,他老头子总不好在这里碍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