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投石问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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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芬点头附和,“这主意不错。府里什么没有,就是书最多,听说展王妃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姑姑可以拿点好书送她。”

  石夫人一扫轻愁,“好,明日我就到书肆让管事挑好书,亲自送去。”

  冬晴不想扫兴,但又不想见石夫人白跑一趟,简单告知,“您恐怕得过一些日子再去,因为展王爷一家子去南京,得好一阵子才会回来。”

  沈念芬来到她身后,“你怎么晓得展王爷一家人不在府里?”

  “我有要事拜访他们,却错过。”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惹来沈念芬的猜疑。

  一位寻常女子除非有重要大事,才会拜访朝野间举足轻重的展王爷。

  眸光流转诡异颜色,她不着痕迹打量欣赏绣画的冬晴。难不成她是——

  这时,几位丫头捧进数匹上等布疋,有质感细柔的绢、慢工细活的宋锦、织密度极高的黄绸……等,捧出来的布料皆是上等精品。

  石夫人见猎心喜,爱不释手地挑选着,拿着布料在她们的身上比了又比,甚至还得忙于交代裁成的样式。

  “让夫人、小姐久等了。”管事大娘堆满笑意进小厅,亲手为她们量尺寸,谨慎记下她们对款式花样的要求。

  小小的厅里因人多变得有些狭窄,管事大娘一个转身,不小心撞着身侧一位小丫头,丫头颠了几步,不好容易稳住身子却又撞到矮柜,柜上的双面绣画前后摆动、岌岌可危。

  众人惊惶失措来不及伸手时,眼看绣画框架落地将碎,离它最近的沈念芬一个快移,伸掌一翻,俐落将那即将落地的画框接住,并放回原位。

  管事大娘见绣画无恙,重重呼一口大气。这是老板娘亲手绣制的精品,若有个闪失,她真不知该如何交代。

  “沈小姐,真谢谢您。”她慎重道谢。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沈念芬淡笑回应。

  惊吓一过,众人又为裁剪新衣之事忙着,冬晴面带微笑应付石夫人的热情,还得分心与她同年的沈家小姐讨论布料合不合适,谈笑间尽是女儿家话题。

  只是在冬晴瞧见沈念芬救起绣画那一刻后,却无法再像往常般毫无戒心对待她。

  刚才她使出那手法,巧劲与力道下,却暗藏武功。她一位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怎么会武术?

  “冬晴,你看看这轻盈的雪色纱布好不好看?”沈念芬轻快唤着她,唤回她思考的神智。

  “呃——好看,罩在裙外走起来有种飘走云端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仙女对不对?”她喜孜孜道。

  冬晴淡笑回应。

  像念芬这般知书达礼又有点像邻家女孩的姑娘,怎么可能?但眼睛所见,她又不得不信。

  是不是她……太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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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府主子们的起居院落安详清幽,冬晴正于厢房外檐前栏杆下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没想到你人会在这里。”石禾谦一身青藏儒裳,戴着老旧的面具向她走来。

  她活泼好动,闲来无事就会吵着吉叔要些事来做,今日却反常乖乖待在院里。

  “没地方可玩,当然在房里。”她懒懒回话,也不想想她无法随兴出门是谁害的。

  瞧她正忙着,他好奇来到她身旁,瞧她手上是他特定用来刻画的木板。

  “你刨着白杨木板,有何作用?”他不怪她不告而取,倒想了解她拿木板的理由。

  冬晴眨眨眼,嘴角漾起神秘的笑容,“等我做好,我再告诉你。”时机未到,到时他看见成品会欢喜好一阵子。

  芳甜的馨香味淡淡地自她身上飘出,那抹甜蜜轻柔如笑容,像糖又像泓清甜的泉水,更像张鱼网般渐渐收拢住他的心,缓慢接近彼此间的距离。

  千丝万缕的情绪缠上他的心,教石禾谦痴迷看向眉宇间尽是愉快的冬晴。

  事隔六年,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花容月貌令他感觉自卑,虽然他的丑貌已经无法恨谁,却私心希望他所重视的人别在意他的容貌,以最真最诚的心,换得他想要的友谊。

  然而,冬晴无视他的美丑,无论他强硬拒绝她接近的态度,她始终不气馁地巴紧他,使他不得不习惯她的存在,感受到逐渐修复的昔日友情。

  这位唯一不怕他的姑娘,她一名女子单身在外,他不免对她多加关照。

  他承认,他对她极为特别。

  瞧冬晴刻得用力又辛苦,石禾谦好心询问:“要不要我帮你?”生手技巧拙,哪有他刻得顺手又好看。

  她拍那只伸过来好事之手,嘟嘴轻斥,“别多事啊。”

  好心帮忙却被她骂为多事,这名不知好歹的姑娘!

  既然嫌他多事,他不再多语静静看她与刻刀与木板搏斗样,见挑起的木屑弹上眼角迅快眨动羽睫的可爱模样,面具下流露笑意。

  最终,还是他出声提醒。

  “你执刀手法错误,一不小心会伤到手的,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他好声好气客气再问,担心她力道拿捏不妥,伤到手就糟了。

  冬晴放下刻刀,目光睨向他,“我习惯游山玩水,更不是娇养深闺的姑娘;大伤小伤我受得起,别瞧扁我、更别看轻我。”

  受过教育的富家少爷喜爱娇柔可人、能诗能画、秀气温柔的姑娘,这点她很早前就有此认知;他少说也认识她几年,深知她的爽直明快个性,永远无法与“纤弱女子”四字画相等,为何他老看不开这一点?

  石禾谦目平含笑,“我从未有看轻你的念头。”

  在他眼底,冬晴是位自立自强、顶天立地的姑娘家,有时看见那纤细却又坚强背影,让他觉得自个永远不及她一半的勇气。

  得到何时,他才能跨过心头那道火墙,踏入人群?

  或许,这事永远不可能……

  冬晴见他多愁的眉宇,放下木板与刻刀,臀部轻挪、挪近两人间的距离,“我明白你从未看轻我,见我行为不得宜,口头上难免会念几句。天气热,院落里只有咱们俩,你取下面具透透气啊。”

  石禾谦摇头。

  她双手轻捧住他脸上老旧又沉重的面具,声调愉快续道:“大家都很忙,不会有人会来的,取下来吧。”

  他来不及出声制止她取下面具,就在面具离面、移开瞬间,他眼底映入那张笑靥灿烂如花的娇颜,心口有种收紧的感觉,呼吸愈来愈不顺。

  怎么会这样?!

  在他试着解读心胸突来的灼热感前,冬晴的手轻柔如絮抚上他左脸的伤疤,撼动他整个心魂,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张笑颜。

  “你……为何不怕我?”石禾谦声调微微颤抖。

  这问题他问好多次喔。

  冬晴不厌其烦回答,“为何要怕?我不是说过天底下最可怕的是人心,那才教人怕,你人好,我怎么会怕你!”

  “我这张脸,人见人怕啊。”

  “人面兽心之人多得是,我不太在意美丑的。”

  “但——”

  “别但但但的,”她双手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暖暖一笑,“你是京华传奇耶,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

  石禾谦发觉周遭的风似乎停止,在她温和似水的双翦里,他察觉心神如踏上云端有着不实在感,却又甘心迷恋她温柔的笑颜中。

  甜美可人的她,仿佛晨曦来临时绽放的朝颜啊!

  这时,一抹嫩红的身影,小跑步步进冬晴院落,朝她厢房前进。

  沈念芬手上拿了两个扎得实、漂亮的风车,“冬晴,我买了好玩的玩意,你——”她瞬间住嘴,脸儿微红。

  冬晴双手搁在大表哥肩头,她虽然仅瞧见大表哥侧脸,但由他那心醉神迷的模样,想必他们之间必有事发生。她为自个突然闯进有情人的天地感到抱歉和臊意。

  “念芬,你去外头也不邀我一同去!”冬晴像只鸟儿轻快来到她面前,接过一只五彩风车,“见你诚心认错的份上,风车我收下,下回有好玩的记得找我。”

  “小女子谨记在心。”沈念芬故作恐惧地回话。

  两位姑娘相视好会,随之娇笑成一团。

  “晓得我闷也不邀我出门走走。”冬晴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坦白从宽,说,你到底有何事一大早就出门?”

  她轻摇头,“只去办点小事,见街边兜售风车的老婆婆风车做得好看,买两个回来。不然这样好了,等会咱们到魁星阁用膳,我做东。”

  冬晴把玩风车,“别那么认真,跟你开玩笑的。”

  天上的浮云微遮高挂的日阳,和风轻柔令人一身清爽。

  “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出外走走吧?”沈念芬建议。

  “才刚回府又要出门,一来到京城,你倒野了起来!”富家小姐一离家,就像飞离笼的鸟儿,大玩特玩。

  初见到念芬,以为她是位守分守礼的小姐,原来在礼教束缚下,她仍保留女孩爱玩爱热闹的性子。

  唉,大户人家的女儿最可怜,样样皆受限、事事不能做,没半点主张;还好她不是,才能轻松自在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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