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娘。”原振风收下。最上等的茶都饮过不下百回,他通常将茶叶转赠他人做人情。
“久未见到你,你变瘦了。”她慈爱地拍拍孩子的脸颊,不忍他操劳消瘦的模样。
“我在南北两京奔走多年,餐餐吃得饱,日子还算过得顺心,您别瞎担心。”原振风讨好地为母亲斟上茶陪笑。
“要我怎么不担心,娘十七岁就和你爹成亲,十八岁生下你、如今你都过二十七,还不想成亲,是不是想让原家绝后,让我们两老抱不到孙子?”杨少妹说到痛处不免唠叨。
见亲朋好友个个儿孙满堂、清幽享福,而她还得帮夫忙家业,想到此,她含恨地瞪了不长进的儿子一眼。
一直默默不语的原昱在不知换过第几回茶叶后终于开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你该懂吧。你身为原家的独子,有承传香火的责任,关于这点,你应该比我还明白。”这话说了几百次,不知这孩子有没有听进耳里。
原振风翻眼掏耳。“又没说我不娶妻,只是会晚点。”
晚点?但底限到底是何年何时呀!
原昱重重放下手上的杯子,怒目瞅紧儿子的嘻皮笑脸。
“你到底要何时才娶门媳妇进门啊?别跟我说你要到快四十岁才给我娶名小姑娘,我可是第一个就不放过你!”他原家子孙可不兴老牛吃嫩草的婚姻。
原振风无奈淡笑,他娶妻不是来当奶妈的,爹实在想太多了。
“爹,我有忙不完的公事,哪有时间认识姑娘。别逼我,好吗?”每次都念,他耳朵都要生茧。
杨少妹也有话要说:“若要忙,光是茶园的事情就够你忙的,再说爹娘都老了,想享享福,你就卸下官职,回江南好好学习经商之道,原家的茶园需要你啊。”原家三代单传,家里就只有他这个孩子,家业到头来还不是要他管,早早脱手,他们两老才能落得轻松。
提到掌管家业,他忍不住皱眉。
“娘,皇上器重我、任我重职,我岂能有负皇恩美意呢!您瞧瞧爹,他依旧英俊、身强体壮看起来才三十多岁,而娘美丽如昔,您们哪有老。”原振风嘴甜得紧,哄得两老开心不已。
“娘虽然知道你说漂亮话,但娘听了还是很开心。”杨少妹笑呵呵地握着儿子的手,这孩子就是嘴甜,若肯将这项优点用在姑娘家身上,原家早就开枝散叶。
“你这话虽有违事实,可是我和你站在一起,必定有人误会我是你的兄长。”原昱抚须笑道。谁教他喝茶四十多年,擅养生之道,保养得宜。“来来来,这回爹特地拿好几幅画像让你过目,各各皆是大家闺秀、貌美如花,看中哪个,告诉爹,回去后我亲自上门为你提亲。”
看见桌角那几卷画,原振风头皮一阵发麻,要不是母亲拉着他,他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
“不是说过,我还不想娶妻吗?”他仿佛有仇似地瞪着那几卷画。
“看看嘛!”
“待我看完,你们便自作主张随便选个女人,快快下聘,再押我上架娶她进门。”原振风不满地站起身,“我没空,也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他发泄似地重拍厅门。他是名习武之人,因力道过猛,这扇门板与门框因而脱离,横倒在门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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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儿子很不高兴耶。”杨少妹闲然地端起茶,对歪斜的门板无力一笑。
“这浑小子知不知道何为孝道?”原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歹事,还是烧错香,这辈子才生个惹人心烦的不孝儿子。
“老爷,你也别气。要不是风儿骨子里带了点叛逆,我们哪知道他在文采及武艺上的造诣这么高,才二十出头就名登官场、光宗耀祖,他的亲事,咱们就别逼他,事事随缘吧。”反正缘分迟早会来的。
原昱气得吹胡子。“可是我想抱孙子啊!他再这样拖下去,待咱们合上眼,可能都还看不见孙子的踪影。”原家就只有这么个儿子传香火,他非得亲自看孙子出世才会甘心合眼。
杨少妹笑道:“那孩子个性倔强,你要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依他的个性,就算我们成天在他耳边唠叨,他也会当成耳边风,理都不理。”儿子是她生的,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个性。
妻子的话十分有理,却教原昱感到苦恼。
“老爷,其实要让儿子快快成亲倒是有个方法。”她微笑地抚平丈夫的眉宇。
“快说呀!”
“太后不是明儿个召见我们嘛!传言,太后当月老当上了瘾,也促成多双良缘,咱们趁人官送茶叶时,向太后表明心意,动之以情叙说着,盼她能成全我们做父母最终的心愿。”
这个主意挺不错!
原昱脸浮现算计的笑意。“这招可真厉害,那浑小子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乖乖就范。”他就不相信那小子有胆敢抗旨。
“事实上,我倒想看看儿子气到跳脚的模样。”儿子最恨被人摆布,若被深具权威的太后耍着玩,为人臣子最多把气闷在心里;或者他一个不顺心辞去官位回茶园,正好称了他们的意。
想到清闲的日子即将到来,杨少妹忍不住眉弯眼笑。
原昱瞧见妻子眼中的闪动,轻点她的鼻尖。
“你呀,快当奶奶了还童心末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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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风拎着一坛酒,不待人通知便大摇大摆地踏进展王府。
“是什么风把原少爷给吹来?”
他一屁股坐上椅。“不欢迎啊?”
“原大人大驾寒舍,怎么会不欢迎呢。”展凌霄注意到他手上拎了坛酒,了然一笑,“心情不好?”
只有心情欠佳时,他才会晓得他这号朋友的存在。
原振风将酒搁在桌上,整个人无力地瘫在大师椅上。“就是心情不好才来找兄弟喝酒,有没有空陪我喝一杯?”依他现在的心情,可是不接受“没空”两字。
“当然可以。”展凌霄要下人送上杯子及几道下酒菜前,笑问:“何事让你心头不快?”
原振风不隐瞒,叙叙道出父母亲北上催婚一事。
“你的情况就和当年的我一样,视成亲如极刑。”
“哪会一样。你娶得名满天下的京华绣女为妻,你们夫妻俩恩爱的模样让别人羡慕不已。”原振风道出事实。这对夫妻感情好得令很多人眼红。
当年京华两大传奇结成连理的婚事震撼全国,虽然波折连起,但到最后有情人还是相依在一起。这桩良缘美事,成为京城近年来最轰动的喜闻。
展凌霄想起妻子的美好及绵长似水的柔情,傻笑搔头。“真的,我很幸运。”
他幸福的模样令原振风神情略微不屑,门外忽然传来孩子欢乐的嘻笑声——
“爹,原来你躲在这里。”
原振风拍拍孩子的肩膀。“小子,没看到我吗?”
冀儿回头,一脸兴奋地巴着他不放。“唉,原叔叔也在这里耶!好久没见到叔叔了。”
他抱起孩子,“冀儿变重了!”
“爹娘盯紧我吃饭,我当然会变重。”
“喂,你儿子口才愈来愈好。”这孩子皮相好又聪明,一定与父母亲脱离不了关系。
杯子及小菜送上桌,展凌霄为两人斟满酒。“这孩子太会说话又顽皮,我与夕蓉都很头痛。”
小孩子聪明伶俐固然是好事,但小大人的模样,令他们为人父母的有些担心,怕愈大愈难教育。
冀儿坐在大人的腿上,趁大人谈话之际,顽皮地偷尝一口桌上的美酒。
“哇——好辣!”小脸被浓烈的酒气呛红了一片,小手指着杯子:“娘说得没错,酒是穿肠毒药。”
两个大人被孩子可爱的模样逗得豪迈大笑。
“小子,等你长大点,你会爱死这种‘毒药’。”原振风笑道。
“快喝点茶。”展凌霄倒了杯茶给儿子去酒气。
这时,一记柔和的声调由珠帘后传来。
“冀儿,要不要跟娘出门?”曲夕蓉卷起珠帘,盈盈走出来,瞧见厅内来了位贵客,有礼福身。“原大人,安好。”
“嫂子,你的气色挺不错的!”就算当了娘,她依然是大美人一个。
“托原大人的福。”
展凌霄起身牵扶妻子坐妥。“要带冀儿出门,去哪?”
妻子前天才处理好南京曲府布坊分号事务,好不容易回来,本该好好休息几日的,怎么今儿个又有事要忙?
女人家最好能在家相夫教子,他不爱见她为家业太过操劳。
曲夕蓉接过丈夫递来的茶水,吸了一口轻道:“太后曾提起,前几年陈翰林退辞官场,便在京城办起学堂。我想让孩子到那儿读书,等会带孩子拜访先生。”
展凌霄听了妻子的话,赞同地点头。“孩子玩了太久,是该读点书。要不要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