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呕——」银崇气得吐出一摊乌血。
「少庄主!」随行的人纷纷上前。
「这样就吐血,以后还得了。」孔致虚凑了过去,并指在他身上点了几处大穴。「功夫不到火候就别逞强,弄个走火入魔武功全废事小,反正你功夫也不怎样,但误到传宗接代的本事可就真的亏大了。」
「你你你呕——」这回吐了鲜血。
「少庄主!」
「放心,这是清除瘀气,不碍事的。」他多好心啊,不但没笑落水狗还帮了一把,像他这么好心的人不多了。「不用谢我,为善不欲人知嘛,我也没说我叫孔致虚对吧?你们就不用弄什么长生牌位每天三炷香的——啊,文商儒!你怎么先走了?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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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银剑山庄的事儿了没?」江湖人称——或自称杀人不见血、挥刀无影踪的仇大刀压低声音向同桌友人探询,铜铃大眼骨碌碌转着。
「银剑山庄出了啥事?」号称——或自称见血封喉的阔刀王二麻子跟着老大哥弯腰,声音放低。「就请大哥透露点消息,让小弟参详参详。」
「是啊是啊。」自认轻功了得宣称——或自称飞燕的陈三跟着神色肃然起来。
仇大刀先开了头:「你们都知道这银剑山庄位于太原城以西,所以太原实说应算是银剑山庄的势力范围,那少庄主银崇在太原城里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的确。」王二麻子接着说:「但听风评这少庄主倒也知书达礼、为人任侠,在太原颇得人望,山西道一带的武林人士挺欣赏这位年轻侠少,说将来银剑山庄在他手上将更发扬光大。」
「这么说,咱们武林年轻一辈就看他喽?」陈三提问。
「这倒未必,少林、峨嵋、点苍,武当、崆峒等门派年轻一辈也不可小觑,江湖多奇人,锋芒过露有时也会惹来祸端;相较之下,其它门派低调的行事作风也许才是好的吧。」
「人怕出名猪怕肥,就算是银剑山庄也一样。」仇大刀叹了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咱们武林中人的道义,更何况是见娇弱的姑娘家落难,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是不?」
「就是啊。」王二麻子想着,年轻时也曾英雄救美过一回,只是——唉,因为顶着一张麻子脸,人家姑娘压根不想以身相许,最后给了点银子算是报恩,当时身无半两银的他只好闷闷收下,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哪个穷凶恶极的歹人,竟趁银少庄主见义勇为之际暗施毒手,伤了少庄主;非但如此,还掳走那位像天仙下凡似的姑娘,真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到了极点!」仇大刀愤慨捶桌。「这世道竟有这等恶劣行径的采花贼,光天化日之下暗算武林人士、掳走黄花闺女,真是可恶!」
「那个可恶的采花贼查出是谁了吗?」陈三又问,对江湖轶事显然兴致勃勃。
「据银少庄主的知心好友玉面书生江文郎所说,姓孔,叫……孔……」
「孔致虚。」不晓得哪来的声音接了话。
「对对对,就叫孔致虚!」仇大刀拍拍王二麻子。「原来你知道嘛,何必要老哥我费口舌说这么多呢,真是。」整人嘛。
「刚、刚不是我说话。」他的嗓子没那么好听。
「那就是陈三喽?」
陈三摇头。「不是我。」否认的声音像鸭叫似粗得吓人。
「是我。」
三名大汉立时往后转,眼见一名身穿鹅黄交领窄袖襦、额心一朵梅花妆,其貌美犹胜浣纱西子、更赛三国貂蝉的娉婷女子。
此姝奇美,美得令在场三人呆若木鸡,不知今夕是何夕。
「三位英雄可知那采花贼下落?」女子轻启红唇,巧笑问道。
仇大刀红了脸。「那个、那个——」他对美人最没辙了,会脸红、会心悸、会结巴、会……会怕羞。「呃……」
「我大哥怕羞,姑娘,这事儿等我大哥羞完再告诉你也不迟。」
女子掩笑。「那就待英雄羞完再——」
「不用!不、不、用……我……我说——『丢睑呐!这等事传出江湖,他仇大刀还用得着混吗?「我说,那名可恶的采花贼,据说往关、关中一带去了。」
「洛阳?」
「可、可能吧。洛、洛阳是关中、第、第一大、大城。」
「姑娘,你要找那恶贼做什么?」陈三发挥好问精神。
女子淡淡一笑,不作回答。
「可那贼凶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王二麻子热心道:「干脆我们兄弟三人——」
「多谢三位英雄,小女子心领了。」低身一福,女子飘然离去不再搭理。
出了客栈,莲步轻栘,迳自往出城方向而行。
第四章
在洛阳一带,说起文家,得从北魏朝开始说起——
话说北魏孝文帝决意迁都洛阳之际,文家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便先一步集合许多富户士绅前往洛阳置产分地,并且就其历来为数朝国都及地利之便作起买卖,直到北魏国都迁都,顺着趋势在官场广结人脉,同时也小心翼翼注意局势变动,因而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战乱,安定时作安定时的生意,战乱之际也有战乱时的买卖,文家历代当家无不目光独具;代代相传,奠定文家在洛阳的基础。
所谓三代积蓄一代吃空,然文家代代传承下来,至今不见颓势,甚至到文商儒这代更加兴盛。
文家老爷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三个儿子,长子文贤仲经商手腕大有乃父之风,甚至凌驾其上,俨然是文家产业的掌门人;次子文达鹤精通算学,文家大小帐目由他一手包办。
幺子文商儒,在两位兄长的光环下显得暗淡;然实际上,他的机巧滑溜更胜两位兄长,否则早被亲爹分派生意看管,哪容得他美其名带领商队北货南运,实则游玩参半的混水摸鱼。
文家三兄弟除了经商长才为人所乐道,私底下的事儿也是街谈巷议的话题。
三兄弟同父不同母,而幺子文商儒才是文家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偏偏三兄弟中就属幺子最没有成绩;但非不管事不济用,只是与两位兄长相比逊色许多,将来文老爷的棒子要交给谁?这三兄弟为了这富可敌国的家产又会怎生地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富户豪门的恩怨浓雾始终围绕文家三兄弟周身打转,也始终是洛阳城百姓茶余饭后交头接耳的话题。
嘴巴长在洛阳百姓脸上,他们要怎么说谁都没辙,然真实的情况是——
「文商儒,你什么时候才要收心接下我的工作?」文家二公子文达鹤素来冷脸没好气,看见小弟尽了玩兴才悠哉游哉晃回家,心头更是冒火。
「长幼有序,让贤这事还轮不到你。」文家长公子文贤仲沉稳道,手上的茶杯转呀转的,状似漫不经心地瞟了小弟一眼,启口提醒:「要接也是接我的,这位子本来就该是你的。」
文达鹤立刻摇头:「大哥,不是作弟弟的不让,而是达鹤能力不足、智谋平庸,这几年若不是有大哥处处照顾,这帐目我也没法理清。所以为了咱们文家好,我自当让给更有能力的小弟,大哥是天生的商人,退位就太可惜了。」
「小弟比我更适合行商,他才是天生的商贾。」老奸巨滑无人能敌,他文贤仲差之千里,还是早走早好。
「不不不,大哥和小弟是财神爷转世、一生下来就注定要作商贾,我什么都不是,是该安份守己乖乖待在家中作蛀虫,一辈子庸碌无成。」
文商儒简直要捧腹大笑了。
这两位兄长还看不破注定终身为商的命运啊,又想把担子丢给他。
要真接了,就轮到他变成大门不得出、二门没得迈的可怜虫了。
等哪日他笨到将封了二十二年的慈悲心肠端出来再说。
「哪来这么多财神爷?」原来他人在这。「文商儒,你答应过要带我去找江湖的。」孔致虚窜入凉亭,话落就想带人跑,压根没理另外两人。
「你净带怪人回来。」文贤仲皱着眉头说,不赞同之意显露无遗。
怪人?是指他吗?「要说怪,你们才怪吧?表里不一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何苦来哉。」
文达鹤拍桌,冷冷瞪向小弟带回的外人。
偏偏,这位仁兄迟钝有余灵敏不足,话一出了口就像黄河泛滥决堤,哗啦哗啦没完没了——
「我看你们俩明明就挺爱作买卖的嘛,成天忙得废寝忘食还兴高采烈的模样,摆明就是喜欢嘛。这世上哪有人做不喜欢的事会这么卖力来着?管他街谈巷议、流言蜚语做什么?要就拿去呗,反正这家伙文文弱弱的,怎么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又没兴趣作生意,来洛阳的一路上他除了玩还是玩。与其成天想着要避开议论让位子给他,好把你们文家给败了,不如全心全意作买卖,证明今日一切是用自己的实力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