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呼啸的北风,巫烈肆迈开大步而行,心里却直犯着嘀咕。
边疆虽然平静,但周遭的蛮夷始终虎视眈眈,随时在找机会进犯,不知道皇上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非要下旨边关?
前不久皇上才下过一道圣旨,要将他调回京城任职,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他才刚刚将兵权交给副统领,一些琐事都还未交代完全,皇上又下了一道圣旨……
难道皇上不知道如此会影响军心士气吗?
他一踏进军帐,就发现气氛不寻常。
看见巫烈肆进入军帐内,魏公公立即喊道:
“定邦将军接旨——”
“臣巫烈肆接旨。”他双膝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定邦将军巫烈肆有通敌叛国之嫌,今撤其官位,即刻动身回京接受调查,钦此。”
“臣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巫烈肆高举双手接旨。
驻守边防,时常都会被诬陷,但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听信谗言。谁知道这是不是敌营故意放出的风声,就等着他离营之后,一举进攻。
“虽是即刻,不过我来早了些,将军还是可以将一切打理妥当之后再上路,如果将军身体劳累,也不必急着赶路,毕竟这边疆距离京城有一大段的路途。”
前来宜旨的魏公公意有所指的说。
巫烈肆认得此人,他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这种意旨的小事理当不必由他亲自跑一趟,而且他今天似乎话多了些,其中必另有隐情。
皇上少年登基,朝中政局不稳,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皇上的笑话,好在有魏公公从旁协助,但也招来许多不必要的流言攻击,在在都指向皇上让宦官干政。
天晓得这些是不是有心人士在看不到笑话之后所搞的分化把戏?
先让朝中政局大乱,再撤去驻守边防的将领,来个里应外合再伺机篡位。
不过这些钩心斗角的把戏,绝非他一个武将所能了解的。既然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好说。
“草民知道了。”巫烈肆已无官职在身,当下立即改了称谓。
魏公公了然的笑了笑,随即起身回京。
* * *
唉!
巫烈肆轻轻的叹了口气。
想他们巫氏一族,世代皆为将军出身,自开国以来征战沙场,立下功勋无数,不但位高、权重、势力大,更是名门望族。
巫烈肆原承袭三品定邦将军,因退敌有功,敕封定疆郡王,仍官拜武将晋升二品上将军,让巫氏一族的权势达到鼎盛颊峰。
巫烈肆十六岁父亡即承袭爵位,长年镇守边关,终年未归,迄今十余载,可谓劳苦功高。皇上因感念其辛劳,特地赐恩让他回调,边关有事方听候差遣,谁知他都还没复命,就惨遭好人陷害,不但撤了他的官职,还要他回京接受调查!
为皇室操劳,以致枵腹从公、夙夜匪懈,他从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因巫氏一族早有家训,惕励代代子孙需效忠朝廷。
但是,他突然觉得好累。
他当然知道戍守边关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单调的军旅生活、沙漠苦寒的环境、战争的磨难……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劳心劳力心力交瘁。
而且也让他遗忘许多红尘俗事,诸如天伦之乐、儿女情长……甚至能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抛诸脑后。
滚滚的黄沙埋葬了他的情爱之心,昔日亲情的温暖随着悍然的北风磨灭殆尽,而他的心也如大漠般枯燥且荒寂。
从前,他肩负的责任太多、太重,让他没有时间思考,更无法有所行动;现在他却必须开始整理思绪,重新思考一些事情。
他是不是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不仅仅是现在,从小他就一直如此。对父亲言听计从,对职务尽忠职守,对皇室鞠躬尽瘁,浑然不觉许多美好的事物从他身边悄悄溜走。
十三年前,他爹亲战死沙场,巫家因而蒙皇上恩宠加官进爵,接着他以爹亲的三品原职袭位,率军出征,虽然大获全胜,但娘亲却因为悼念亡夫、思念爱子,在他领军出征不到一年便哀怆而死。
五年前,他的岳家因遭逢大难,孤苦无依、体弱多病的未婚妻于是来投靠巫家,但他因边防军情告急无法给予庇护照料,让她在巫家惯郁而终……而他这个将军却连未婚妻的后事都无法回京处理。
一品定疆郡王、二品上将军、地位十分的崇高显赫,但这些却是他失去至亲、爱情所换来的。
值得吗?
回首前尘,他竟然为朝廷牺牲这么多,若不是遭好人所害,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时间想到这些事。
再怎么功勋彪炳,最后的下场还不是落得撤职回京接受调查!
就因为皇上受奸人蛊惑,或许只因随便一纸子虚乌有的信函,他多年来的辛苦就这样随风飘逝?
难怪人家说伴君如伴虎。
其实他也不是有怨言,反而觉得能放下多年的操劳,像这样游山玩水也不错,反正皇上也没规定他什么时候要回到京城。
他正好可以趁这些时日好好的放松自己,改变自己的生活步调和严谨的个性,好好的重新自我定位,找到全新的自己。
他将马系在树旁,打算在此稍做歇息,但是马儿却不安的骚动起来,让他提高了警觉。
这匹马是他在边关闲来外出狩猎时,不经意遇见的。
野马有强烈的团体意识,而当时这匹马可能是不属于他狩猎的那群马匹之一,所以被排挤在外,当时它因为长期受马群的欺负,全身满是伤痕,而且消瘦异常。
当巫烈肆挥动绳索想套住它时,它竟像是会武功一般的闪躲,不像一般马匹死命的奔逃,让巫烈肆啧喷称奇。
最后不知是它敌不过武功高强的巫烈肆,或只是自愿被捕,就这样,它变成巫烈肆的所有物。
巫烈肆将它带回军营疗伤,想将它训练成战马,但是它非常桀骜不驯,每当训练师骑上它的马背,它总是上下跳跃着,企图想摔下骑上它的人,非常的野烈难驯,最后巫烈肆疼惜它,决定将它野放。
但是当士兵们将它带回野地后,它总会在夜里回到军营,而且不待在马厩与其他马儿在一起,反而守在巫烈肆的营帐外,还会找机会欺负巫烈肆的坐骑,尤其是时常咬坏他坐骑背上的马鞍,教他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训练师告诉他,这匹马可能是喜欢上他了,才会整夜守在他的营帐外,还欺负与他亲近的马儿。
起初巫烈肆也是半信半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但是训练师信誓旦旦;他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替这匹马上了马鞍,没想到它竟然乖乖地任他摆布,不再像以往一样把人摔下马去,也一改以往爱欺负别的马儿的恶习,变得温驯多了。
也因为它有着超乎其他马儿的灵性,所以总能比他先感觉到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
像它现在不安的样子,就有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将发生。
但是四周黑漆漆、静悄悄,除了风吹树梢所发出的沙沙声之外,什么事也没有。
“这次你可能猜错了!”他笑着揶擒马儿。
有灵性的马儿不平的对着他喷气,似乎在警告他:不听马儿言,吃亏在眼前。
巫烈肆不理会马儿的不满,生了火,将猎来的野味放在火堆上烧烤,自己则起身到身后的溪流里清洗身体。
一路黄沙滚滚,他全身除了汗臭味就是沙土,他无法再等到投宿下一个客栈时才清洗。
第二章
实在是有够给他倒霉的!
长老天使实在不够意思,把她丢下来也没算好降落地点,让她挂在树枝上晃了半天,最后还是树枝不敌她的体重断裂后,才让她脱离困境。
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林子中忽然升起大量的雾气,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要怎么走出去?
阮琉璃在心里暗暗叫惨,这时候要是跑出个什么东西,她一定会吓破胆的。
上帝呀!她向来就没有什么方向感、距离感的,总不能随便挑个方向走吧?
算了!
凭直觉,向夜雾比较淡的方向走应该没错吧!
哈!
总算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夜色中,一条蜿蜒的小路出现在她眼前,阮琉璃高兴得几乎狂叫。
她保持优闲的心情,欣赏着天空的明月和满天的星斗,沿着曲折的小径走。
刚开始确实心情很好,夜色也很美丽,但是这条小径却像是无止境一样,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阮琉璃脸上自在的表情消失了,圆滚滚的小脸就像苦瓜一样,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她到底在哪里?
没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热闹的商店街、喧哗的人群……
长老天使该不会把她丢在鸡不拉屎、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丛林里吧?
停、停、停!
别再胡思乱想了!
长老说过,她是下凡来找个男人生娃娃的,要是把她丢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她找谁生孩子去?
但四周一片阴郁黑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心里不禁臭骂起没良心的长老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