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怯怯地走了出来,原本低下的头在费了好大的勇气后才拾起来。「你……你……你还敢提蝶儿,蝶儿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龙颛闻言,胸口如遭重搥,急奔了过去一把拽住珠儿的手腕,瞪着她问:「她怎么了?她现在人在那儿?」
原就被龙颛的气势骇得话都说不好的珠儿,这会更是瑟缩的连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了。
青宇虽对龙颛的反应感到诧异,但看到抖得不能再抖的珠儿后,他立即代她回了话。
「大哥问的可是牢里的那位姑娘?」
「牢里?!」他大喝,回头瞪视着青宇。
青宇点点头,珠儿也跟着一颗头颅猛点。
「快带我去!」
***
近午了?
她居然睡得这么沉!
蝶儿由床上勉强地爬了起来,这才发现外头的阳光正炙热地照在窗帘上头,她有些恍惚,不太明白究竟身处何处?
「蝶儿,妳醒了?害我好担心哩!」珠儿笑着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快,快把它给喝了,大夫说这药材很贵哩,平常人是喝不到的。」
蝶儿纳闷地看着房内的摆设,她是不是还在作梦啊?
还是……她已经死了?
否则她怎么会待在这么漂亮的房间?
珠儿依着她的视线在房内绕了一圈,「很漂亮对不对?」她带着几分羡慕的口吻眉开眼笑地问。
蝶儿疑惑的目光移转到了珠儿的脸上。
珠儿喜孜孜的一张脸还未开口,大门就被一群人给撞了进来。
「蝶儿姑娘,求您饶命啊!小的是瞎了眼才会开罪您哪!求您饶恕啊!」
「蝶儿姑娘,我们也都全瞎眼了,求您饶命啊!」
「蝶儿姑娘……蝶儿姑娘……」
蝶儿被一室跪地的人给吓坏了,她傻着一双眼询问似的看向珠儿,珠儿朝她露出一个不胜得意的笑容。
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形下,蝶儿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不怪你们,你们全都起来吧!」
「谢蝶儿姑娘,谢蝶儿姑娘,蝶儿姑娘真是好心肠,难怪菩萨保佑!」一群人忙着起身,七嘴八舌的说着好听话儿。
「好了、好了,你们全都出去吧!蝶儿姑娘才刚醒,别吵得她没法休息。」珠儿神气地发落着一群人出房,然后一眼瞥见宝儿,这丫头平常最爱欺侮蝶儿,不趁机出口气怎么行?
于是珠儿又唤道:「对了,宝儿,将那盆洗脚水端出去,换盆干净的进来。」
「啊!」宝儿皱皱眉头,她可是府里的一级丫鬟,平常除了服侍少爷、小姐,其他粗活她是不用做的。
现在要她倒蝶儿的洗脚水?
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妳不肯?」珠儿挑眉看她。
「不、不,宝儿怎敢不肯?」宝儿咬牙切齿地走向那盆水。
这反而弄得蝶儿不好意思了。
「珠儿,怎么能让宝儿做那种事呢?」她细声说着。
「她能帮妳倒洗脚水是她的福气,宝儿妳自个说,是不是啊?」珠儿提高音量地问着。
宝儿连忙弯身福礼。「是、是,是宝儿的福气,是宝儿的福气!」说着,便迅速溜了出去。
「哈哈哈,蝶儿妳看见她那个样子了没?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珠儿捧腹大笑。
蝶儿不解地皱起眉头,珠儿这样做不是又闯下大祸了吗?
「这回恐怕不只是二十个鞭子了!」蝶儿咕哝地。
珠儿听见了,她停下了笑,充满怜惜地看着蝶儿。
「蝶儿,妳已经熬出头了,妳知道吗?从今以后,任谁也不敢再欺侮妳了,那个打妳二十鞭的胡总管,现在正躺在大牢里不能动呢!以后别说是要宝儿为妳倒洗脚水,就是要她为妳穿鞋,她也不敢说话哩!」
蝶儿听得心慌不已,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大家都变了?还有这是谁的房间?为什么我们不是待在柴房里?」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珠儿神情愈来愈得意,她拍着蝶儿的肩安抚道:「妳先别急,听我慢慢的说,从今以后妳算是翻身了,这以后穿好吃好的根本就不成问题,瞧瞧这两天,妳就不知道湘王爷又派人去买了多少东西来……」
蝶儿蹙了蹙眉。「湘王爷?」
「是啊,就是湘王爷,他啊……」珠儿随即想到,她还没告诉蝶儿这两天发生的事,于是她急着报喜道:「蝶儿,记得妳救起的那个龙二吗?天啊,妳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可不是平常人哦,他是当今皇上的二太子龙颛,湘王哩!」
「二太子龙颛?湘王?」
蝶儿咚地一声跌入床角,顿时她只觉得脑海里一片乱烘烘的,满心的混乱与茫然,她听不清珠儿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整个情绪被一股不安所笼罩。
珠儿将蝶儿发白的脸色当是惊喜过度了,她喜孜孜地又道:「相爷说妳救了二太子算是立了大功,从今以后可以不用再做奴婢的工作了,还有,还有啊,好事还不只这一件哩。
咱们小姐对那个湘王爷一见倾心,相爷知道了后,立即向湘王开口提亲,本以为湘王爷会马上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是妳知道怎么了吗?湘王爷竟然说他喜欢的人是妳哩。」珠儿顿了顿,故意吊吊蝶儿的紧张的心情。
蝶儿低低喃呓像是探询,又像自语:「为什么……」
珠儿笑得一张嘴都快阖不拢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蝶儿怪异的反应,只急着报喜。
「妳知道又怎么了吗?小姐一听马上回答她愿意与妳姊妹相称,让湘王收妳为房。蝶儿妳说,妳这是不是出头天啦!」
蝶儿目光含泪,空洞地听着珠儿在耳边不断地叨絮着,心里则不断地想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啊!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二太子?
湘王?
那么她平凡而唯一的爱情呢?
难道又只是一缕云烟?
哦,老天爷,您何苦如此这般捉弄人?
***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她以为她的生命重燃了希望,却不知命运对她是如此残酷与无情,她所编绘的美丽景象都还来不及窥探,就已被现实扼杀了。
蝶儿的唇角挂起一抹凄楚的笑,面对珠儿那张难掩兴奋的小脸,她倒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此刻的心境了。
是她太贪心吗?还是不知足吗?
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都该像珠儿这般喜上眉梢的吗?
那她为什么只觉得心沉沉地坠落,掉进了暗无天日的黑洞?
就在蝶儿陷入深思之际,门被推了开来。
「湘王爷。」珠儿连忙起身对刚进门的龙颛急急福礼。
他挥袖示意珠儿离去,一双黑瞳瞅在倚着软绵锦枕的蝶儿身上,蝶儿的一双水眸亦瞅住了他。
他确实气宇轩昂、威风凛凛,颇有皇室的尊贵气息。
她由头至脚地再瞧他一遍,不禁起了疑惑,现在这满身光华的男子,可是她当日救起那个血迹斑斑、沉默不爱说话的男人?
可是那个每夜守候,温柔体贴教她读书识字的男子?
可是那个与她徜徉在妩媚的春光中,陶醉在欢爱中的男子?
「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卧榻旁响起,一双炯炯的黑瞳依旧紧瞅着她,他伸出手靠近她的脸庞,她别过脸闪开去。
「蝶儿?」他拢紧浓眉,不解她的反应。
「别碰我!」蝶儿的语气中满是哽咽。
「妳是怎么了?哪里还疼吗?让我瞧瞧。」他心急地再次探手。
这回她的动作更大,一手将他挥了开去。
「我都说了别碰我!」她满腹的委屈尽化成斗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她的脸庞。
龙颛微瞇起眼,不发一语地放下手。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早点儿对我说?」她哭着控诉道。
「如果我早些知道你不仅仅是高楼,而是我一辈子也登不了的天,我就不会妄想去攀爬那座天梯,我就不会这么不自量力地爱上你,爱到我……爱到我……天啊,现在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空气像窒息了般沉默许久,他缓缓地开口了。
「妳想多了。」他淡淡地说,表情沉静,情绪犹未曾波动。「无论我是谁,对妳来说都是一样的,当日对妳的心意也是真诚的,千年不变。」
一张俊容朝她逼视而来,那眼底的柔情似水,眼见就要将她淹没,就在他唇角轻轻触上她后,她急急地大吼并往后退去。
「不一样,你怎么会一样呢?」她掀开锦被爬了起来,踉跄地走到窗台。
窗外是大好的天气,湛蓝的天空就连一朵白云也无,可怎么她却感到浑身的冷冽。
她回头对他露出一个让他心如绞痛的笑来。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她轻吟道,水眸瞅着他问:「你能给吗?」
他一僵,整个人定住了,表情于瞬间刻划了复杂的情绪。
他能应允她吗?
他极想啊!但耳畔却不断地响起青宇的话。
你不能为了个人的情爱而罔顾朝廷社稷的安危,皇上需要你,你不能就这么让龙褆那小子搬弄权政,搞得民不聊生……相府握有极大的权势,是龙褆一直想笼络的对象,你必须答应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