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舒允儿回着,忍着肩胛上的痛,又与数名黑衣人继续缠斗,她一手拉着席齐儿护於身後,一手力阻不断砍过来的剑。
「久马!」她靠近久马,本希望获得助力,可一靠近,才闻到浓重的酒气,「你喝酒了!天啊,你当心点!」
她喊了一声,一闪神,一剑又挥下,又中肩胛!
运气真背!她想。
这一剑挥下,由舒允儿肩上喷出来的血洒上了久马的脸,他这下可全醒了,回神,急问:「允儿,你伤的怎麽样?」
舒允儿勉强在惨白的脸上挤了个笑,却已经吃痛的说不出话来。
一眼瞥见舒允儿肩上的血迹斑斑,久马一颗心就快跳出来了。
「他奶奶的!」久马爆出怒吼,翻掌击出还想从背後偷袭的黑衣人。
狂怒中,久马使出十成的功力,「杀杀杀,我杀死你们这群王八蛋!」他挥刀一阵乱砍,围上来的黑衣人全都飞了出去。
弁裔赶到,见到的就是屋里一阵的乱,然後……他看见舒允儿肩胛上那片刺目血渍,顿时,他的胸口如遭重搥——
「允儿!」他冲了过去。
见到他来了,舒允儿奄奄一息地对他笑着,「太好了,你没事……」话还没问完,神经一松,人已经痛昏了过去。
「允儿!」
屋里响起一片惊叫。
***
舒允儿还在发着高烧,她紧闭着眼,咬着雪白的嘴唇,洁白的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斗大的汗珠,她颤抖着,忍耐着。
「她要紧吗?」席齐儿担忧地坐在床畔,频频以巾帕为她拭汗,「都上药了,怎麽烧还没退?三爷……」求助的眼神仰望弁裔。
久马推开弁裔,奔向床边。「她会不会死?」他惊恐地抱头击拳,狠狠地敲向自个的脑袋,趴在床边哭道:「都是我不好,我贪杯,是我累了你,要是你真死了,我久马就陪你一块儿去!」
「出去!」弁裔沉声道,除了嘴紧紧抿住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神色。「除了大夫,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你以为你谁啊?」久马吼了一声跳起,逼向弁裔。「凭什么要我出去?」
弁裔一把拎起久马。「出去!」他冷道。
久马当场瑟缩了一下,因为他不曾见过比这还强的怒气,他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儿,嚅动嘴巴半晌,想说些什麽,但回头一瞧见弁裔的痛苦神色,心口不觉一惊。难道……
「弁……裔……」
奄奄一息的喃喃声,同时震动了两人,他们互看一眼。
弁裔急急撇开手,奔向床边。
「允儿,是我,我在这……」弁裔两手紧紧的包握住舒允儿的手,抵在唇畔亲啄,但允儿只是梦呓,并非真正的清醒。
席齐儿悄悄的站在久马的身後,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咱们出去吧,她需要的不是咱们。」
久马用力的以手肘抹去脸上的泪水,哼地一声,甩头奔出房门。
***
久马站在一株大树下,重重的呼吸着,眼神里积压着郁怒,握着长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突然间,他举剑挥向那株大树,砍了一地的枯枝落叶,嘴里大叫着:
「啊……我受不了了!啊……」他疯狂般的乱砍乱劈,嘴里大吼大叫:「我为什麽要喝酒,我为什麽不乾脆喝死算了?!我没用……我没用……我没有用……」
席齐儿跟着跑了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心里泛起一阵酸意,顿了顿脚,这才走上前去拉他。
「你不要自责,允儿受伤不全是你的错,她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今儿个也不会有事的。」
久马两条手臂用力地抹去不断滑下的泪,一甩袖,差点把席齐儿给甩了出去,他牛眼往席齐儿一瞪。
「你跟我抢什麽啊?我都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嘛,我是驴子、是笨蛋,该死的是我好不好?」他的剑在地上挥着、扫着,又把一地的枝叶弄得满天飞舞。
席齐儿吓得直往退後,直到身後抵住墙壁,没了退路,才跌坐在地。
他直直的看着她,泪水一直涌上来,擦了又掉,掉了又擦,吸吸鼻子,还是止不住泪,索性跟着席齐儿一起坐到地上。
「她刚刚叫的不是我……」他抖着唇说:「你听见了吗?她不叫我……她从小跟着我一块长大,可要死了,叫的人竟然不是我?」
「她不会死的……」席齐儿缩着身子嚅道。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死!」久马吼,以为她白痴似的,牛眼瞪向她,不甘心地再吼:「你这人怎麽这麽不会听话,我的重点不在这儿,我的重点是她刚刚叫的人不是我!」最後那个「我」字吼得特别大声。
席齐儿看着他,看着看着,就黯然地垂下头去,咬着唇,两只手紧紧地互绞着。
「你干嘛不说话?」久马睨着她,把她当成出气包了。「你不要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人了!」
席齐儿抬眼偷瞧他,嚅道:「我不敢说,说了怕你又不高兴。」
「怕什麽怕,我会吃了你不成?」久马嗤了一声,抱胸撇头,斜睨着她又问:「说,我让你说你就说!」
「真要说?」
「说!」
席齐儿吞了吞口水,胆子突然大起来了,她挺起身子笔直地看着久马。
「她叫的当然不会是你!」她如是说。
「你说什麽?!」久马跳了起来,牛脾气又要发作。
席齐儿也跟着站起。「你在这儿生气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呀!」
「什麽事实?」他瞪着她,像与她结了几千几百年的仇似的。
席齐儿摇头叹息。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他就非得让她说破不成?
「她爱的是三爷,叫的人当然也就是三爷了……」
咚地一声,久马腿一软,跪了下去,那把剑正好撑着他的身体。
「爱?」他沙哑地重复,彷佛不认识这个字般。
「是的,爱。」水雾浮上席齐儿的眼眶,她哽咽道:「谁都看出来了不是吗?不只允儿爱着三爷,三爷也是爱着允儿的,他们……他们这是心心相印,是好事呀!」摀着唇,她低啜了起来。
***
弁裔刚送走大夫,回头就听见舒允儿不舒服地呻吟着,「痛……好痛……」
弁裔奔向床边,就见她浑身剧烈地颤抖,双手不停地挪动,弁裔忙捉住她,怕她一动,又让缝好的伤口再度裂开。
「别动,允儿,我知道你痛,我陪着你好不好?」他坐上床去,环手抱住她的双臂,让她安适地枕在他的胸前,她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的手抚过她因疼痛紧皱的细眉,吻着她冒着汗珠的高额,「我不应该让你冒险的,我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他的心好难受,吻着她受伤的肩胛,恨不得此刻受伤的人是他,不是她。
舒允儿半梦半醒地发出微弱的呻吟,星眸微掀。「我是不是就快死了?」她呢喃着。
「不会,你不会有事的!」弁裔紧张地握住她的手,知道她现在仍在半昏迷状态中。
她听不见他的回答,仍梦呓:「弁……裔……受……受伤了……」
他一怔,她自己都伤成了这样,竟然还在担心着他的安危……
「我在这。」他搂紧她,心弦像被什麽给用力扯住了般,胸腔激烈发烫。
没有人这样待他,从来没有……他虽出身皇室,自小养尊处优,并受到严密的保护,表面上风光得很,实则只有自己最知道,宫里头是没有真心人的,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足以信……就连这次……
两眼直直的盯着外边漆黑的夜,喃喃自语:「吾无害人之心,人亦害之……难道真要这麽逼我?」
长长的一声叹息,视线又落到了舒允儿苍白的脸庞,冰冷的唇角牵出一抹笑,怜惜地将她汗湿的发鬓拨至身後,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高额。「所幸,我有了你。」
第六章
弁裔伏在舒允儿床边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她两天,直到她终於烧退,他才放心地睡去。
席齐儿拿了一件披风,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内,轻轻的为弁裔披上,又探了探床上熟睡的人儿,为舒允儿拨开额上的发,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
席齐儿唇上逸着一抹微笑,目光又飘向弁裔,然後很轻很轻地在他身旁跪了下来。
她不敢吵醒他,眼前这男人的下颚胡渣点点,格外令她不舍和心疼;她恍惚的想,这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爱的表现?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抚上那俊逸的面颊,然,纤手在空中顿了住。
不,不对,这份爱不属於她的……这个男人也不属於她呀!
突来的惊觉骇着了席齐儿,她匆匆站起,反身狼狈地奔出门去,在门口撞上了另一个同样满脸胡渣的男人。
她一愣,在男人的眸里,她看见了与她同样痛苦的神色。
「她怎样了?」久马卡的很紧的嗓音,像是着了寒、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