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闻言,瞪大了眼。
他望着符沙将消失在门口,再度哭了出来。
他知道符沙将说的没错,生命能选择的路很多,而他父亲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花了一个多小时,江朴月才在商店买齐一些她需要的画材。
走出店外,外头炽热的阳光让她抬起手臂,眯起了眼。
蓦地,一阵突然其来的喊叫声,让她回过神。
“啊!抓小偷啊!”
江朴月习惯性的朝发声处望去,看到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挤过人群而来,不小心撞到了她。
当下,几乎是她的本能反应,她不顾掉在地上的画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起那男人的手,反身以相当俐落的动作一个过肩摔,砰的一声,那名戴了鸭舌帽的男人随即被摔倒在地。
“哇!好厉害!”
“这位小姐的身手真不错!”
旁观的群众一阵鼓掌叫好,但是江朴月却有些恍恍惚惚,过了几秒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
“谢谢你帮我捉到他,谢谢!”被抢了皮包而赶来的妇人,喘着气,满心感激的望着她。
“这……没什么。”江朴月慌乱地道。
她急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忍不住苦涩的自我嘲讽。
纵使她脱离了那个血腥的世界,她的身体却仍记得在那里所受的每一样训练,并且在下意识中就做了反应。
在妇人一再对她道谢后,她抱着画材来到自己的车子,正要打开车门时,察觉有一道敏锐的视线投向她。
她抬眼一望,整个人定在原地。
“我……我的天啊……”
对街有一个熟悉的人正望着她,用一种带着受伤又沉痛的目光,让她的心揪疼了起来。
文矢说得没错,她也许躲得了这一时,但绝对躲不过一辈子……
江朴月垂下眼,心想他一定会穿过街来找她,就如同他当年硬是让她成为他的良心、他的爱人一样。
他蚀了她的骨、渗了她的血,让她对他又爱又恨。
但是一分钟过去了,江朴月猜测的疯狂暴怒并没有降临,她讶异的再度抬起眼,望向对街。
他……不在了?
她慌乱的左右张望着。
没有……
为什么?她以为他……
随即,江朴月再度苦涩的扬唇一笑,“是呀!当年是我弃他而去,又怎么能够期望他会想要我呢?”
虽然是如此,但在那么一瞬间,她竟期待他像当年那个杀人无数的魔头,只为她而活。
思及此,江朴月坐进自已的车子,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是在作梦吗?
符沙将离开满是警笛声的巷道,来到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街头。
流了过多的血让他有一点头重脚轻,但是多年以来的杀人训练,让他始终都能够保持头脑清楚。
不过在这一刻,他却不是那么确定了……
因为方才的骚动,使他注意到她,然而现下她就站在对街,用那一对在夜里连天上星星都会逊色的大眼睛望着他,让他又开始像过去一般,极度渴求她身上的味道以及温暖。
但是他没有走过去,只是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江朴月,一个让他懂得七情六欲、懂得手下留情,却死在他手中的女人果然还活着!
符沙将摇摇头让自己的理智再清醒一点,他本欲迈开步伐走过去,但是他却瞧见了她眼里的慌张和恐惧。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怕他?
他以为他说过很多次,这辈子他最不可能伤害的人就是她,难道她忘了那些真心的话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故意不让他找到,故意让他以为她死了,故意躲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不懂,不懂……
但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无趣的男人不是吗?不懂得甜言蜜语、不懂得讨人欢心,只会杀人……
是这样的吗?
是他太笨了,傻傻的以为她一定活着,一定很慌张在找他,但是他简单的脑袋却一直忘了一件事。
那么聪明的她怎么可能会死在他的手里?
符沙将靠在墙上低笑了起来,无视路人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忍着枪伤,笑得停不下来。
胸口好痛、好问,一切都只能怪他傻而已。
于是在她垂下眼的同时,符沙将随着人潮往下一个街口走去。
她不要他找她,那他就不找了。
原本他就无欲无求,日子过得如何也不在乎。
他一直以为需要他的人是她,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实际上正好相反,需要她的人一直是他,没有了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也是,少了他手上的血腥味,她能睡得更好。
符沙将觉得自己的意志愈来愈不清楚。
腰际的伤麻痹了,反倒是他的胸口像破了个洞,莫名其妙疼了起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因为时空不管再怎么变迁,全世界能够伤害他的人,还是只有她……
第三章
回到家,江朴月立刻拨了一通越洋电话给池文矢。
“我见到他了!”她一劈头就说了一句令池文矢摸不着头绪的话。
“见到谁?”
“沙将。”
“哦,那很好呀!反正你们迟早都会见面的。”
池文矢有话直说,让江朴月皱起了眉。
“也许吧,但是他……”
她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那么干脆转身就走,这令她不禁觉得冷,以手搓着自己的手臂,也怀念起他的怀抱。
那温暖……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见她话没完便停了下来,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可以知道他来美国的目的吗?”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池文矢才开口道:“我有个中情局的朋友想要去救个孩子。”
“什么?”闻言,江朴月的心凉了一半,“你怎么可以……我是说,你觉得派沙将去好吗?”
虽然,当年控制他们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但同样的事情,难保沙将不会再发狂、杀人。
即使是她,现在仍被那个恶梦纠缠不已。
池文矢听了,只是轻轻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江朴月气怒的质问道。
“虽然说你不想见他,但是你还爱着他,不是吗?”否则,她为什么要替沙将担心,而且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呢?
他一针见血的话语立刻震撼了江朴月,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错了。”
“哦,好吧,反正我怎么说怎么错,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不关心他,你为何要打这通电话来?”
“我打电话只是因为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来美国!”江朴月狼狈地说,因为她非常清楚,池文矢说得没错。
她是还爱着他从来没变过,但是她却是那个伤他最重的人,她……怎么能够再见他呢?
池文矢又笑了,不过这回饶了她,没有再吐她的槽。“那么现在你知道他去美国的目的了,想帮忙他吗?”
“不。”江朴月终于冷静下来,“我不想再和他见面。”如果不见面的话,也许她就会忘了他。
池文矢闻言,忍不住替符沙将说了些话。
“朴月,逃避是没有用的,况且你应该知道,不管时间、环境再如何变迁,那个家伙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江朴月听了,胸口变得郁闷,只能难过的摇了摇头,“也许吧,但是他永远都只是一只动物,一只会杀人的动物……”
当初要是没有她,他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没有她,他会过得比现在更好的。
她一直如此坚信,才会决定离开他,不再见他。
“你把他比成动物,太可怜了吧?”池文失调侃着,随即正色道:“他是人,一直都是,只不过他不太懂得去感受别人的情感,但是你教会他感情,又为什么要离开他身边呢?”
他总觉得她很残忍,因为当她给了符沙将爱情的同时,却也狠狠伤了他的心,将他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动物。
江朴月蹙起眉来,咬紧了下唇。
“我不想再提他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她明明是那么想念他、爱着他,但是却又恐惧着他……
唉,这种心情,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呀!
卦上电话后,江朴月一个人呆坐在客厅里,忽然想起了她和符沙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啊!”
她恐惧得放声尖叫,因她居然看到一群年纪和她差不的孩子,为了抢一顿饭而杀人?
这里到底是哪里?还有,为什么会有那么恐怖事情发生呢?
法律何在?伦常何在?
在这昏暗的小房间里,江朴月只能颤抖着身体蜷曲的,靠在墙角。
她害怕会有人来攻击她,害怕刚刚那些孩子会伤害她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爸爸……妈妈……”
江朴月哭红了眼,泪水一直流个不停。
她被人带到这里,然后一待就是一个晚上,跟这些孩子关在一起,不要说是食物了,连水一滴也没喝过。
然而,泪水和恐惧淹没了她,为了求生存,她不晓得周围这些人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只是一个晚上呀!她的世界就完全颠覆,只剩下黑暗和恐慌,到底该如何是好,她完全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