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上下真的是因龙邪的残虐而留下不少伤,像是颈子,现下就疼痛不已,让她非常难受,四肢也因为她勉强下床走至桌旁而酸疼不已,她自嘲地弯了下嘴角。
她虽身为大夫,也如同常人一般会受伤生病。
不一会儿,药医便取来纸和笔墨,放置在她的面前。「连姑娘,你想跟我谈些什麽?」
连琛珏对他感激一笑,便执起笔,沾了墨,在备妥的纸上写下,「药医先生,谢谢你及时救了我。」
药医端坐在她的面前,对她的猜测摇摇头道:「你怎麽知道是我?也许是龙邪手下留情。」
她摇摇头,继续写下,「不,不可能的,当时他很生气,而且据我的了解,谷主的性情残暴,他不可能放过我的,因为是我惹怒了他。况且当时药医先生送耿大夫回房时,便说过会回来找我,所以我便大胆地推测。难道我猜错了吗?」
虽然当时她被龙邪掐得头昏目眩,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晕过去的,但是她仍如此确信。
药医佩服她的推理能力,因而对她有了更深一层的好印象,但是……
「不,你的推断没有错,不过真的不是我救你的。」瞧见连琛珏微怔了下,等待他的下文,药医便继续说下去,「我的武功没有龙邪好,要救你,根本不可能,所以是龙邪手下留情。」
「可是……」
「这是真的,虽然当时我阻止了他那一掌,但是倘若他不住手,谁也救不了你,包括我。」
连琛珏看见药医眼里的认真,她皱了下眉头。
她觉得药医的话不可思议,却不得不信。
半晌,她又写下,「你的意思是说,我该感激他没取走我的命,而不是你?」
药医笑了笑,问道:「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
药医又笑了,但这回的笑意中多了份愁和郁,他突然问道:「连姑娘,你想听故事吗?」
不管远琛珏有否回答,药医迳自说著有关龙邪的故事……
第五章
龙邪是前任龙邪谷主龙寒捡回来的孩子。
孤身一人的龙寒没有成亲的打算,一时心软便收养了龙邪,并以谷名为他命名。
龙邪谷是个遗世独立的地方,谷内的人过著自给自足的生活,但世世代代的谷主皆心狠手辣,以残酷无比的方式统治著这里,困此龙邪从小便接受非人般的训练,只为了要成为下一代谷主。
他先是被丢入黑洞里生活一年,再被丢人野林里一年,但龙邪都奇迹地活了下来。
这样的训练让他从没有快乐,也没有自我情绪。
然而龙邪并不是没有朋友,原本他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名叫周志业,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说。
但在龙邪十九岁的那一年,一名误闯谷内的人直指著他说他是皇子,要龙邪带他出谷,并保证会让龙邪认祖归宗。龙邪将这件事告诉周志业,没料到周志业竟以一千两黄金的代价,将消息卖给龙寒。
龙寒在得知了消息之後勃然大怒,不但杀了周志业,更赶去拦截龙邪。
其实龙邪对於权势并不热中,他并不想离开龙邪谷,只想留在谷中报答龙寒的养育之恩。怎知他才将人送出去,便碰上了龙寒。
龙寒大声的责骂他忘恩义,竟想不告而别,气得根本不愿聆听他的解释。
知道是周志业告诉养父这件事,龙邪感到悲痛万分。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不愿意相信他根本无心出谷,一个根本没有朋友道义,在狂怒、悲愤之下,他还差一点死於龙寒的刀下,於是一咬牙,乾脆逃出谷去。
出了龙邪谷的龙邪往京城去,心想不如去印证看看那人所说的话,谁料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唯一能证明他是皇子的太监已过世。
龙邪顿觉走投无路,便冒死闯进宫内,想要见皇帝一面,他以为只要见了面,身世之迷便可解开,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皇帝一见龙邪和他年轻时相似的面容时,随即大喊有刺客,完全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便将他打入天牢,并下令隔日斩首示众。
直到此时,龙邪才明白自己是皇帝不要的孩子,所以才会被丢弃,并被龙寒带回抚养,更孤寂地生活了十九年。
然而他要的,从来就不是权势地位,只不过是一份亲情,他却始终得不到。
知道了所有真相後,龙邪悲恸万分,他不要命地逃出了天牢,狂斩宫里半数的禁军,就连皇帝,他的亲生父亲,也被他砍断一双腿。
听药医说到这里时,连琛珏已泪如雨下,激动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药医静静地瞧著她的反应,也叹了一口气。
命运对龙邪太过残酷了,但偏偏他又帮不上任何忙,才教他感慨心有馀而力不足。
静默半晌,药医才又开始继续中断的故事。
「龙邪流浪了一年,才又回到龙邪谷,龙寒见到龙邪回来,虽然很高兴,但他也听说了宫里所发生的事,便嘲笑龙邪的愚昧,两人一言不合,於是打了起来。
看尽人世无常、人性贪婪的龙邪,早已变了个性,所以他出刀毫不留情,亲手杀了龙寒,继承龙邪谷谷主的位置,并用岩石将进出谷的唯一通路给堵住,原有的谷规也由‘出谷者死’改成了‘人谷者进死牢’。」
故事到此是告了一段落,但是连琛珏知道,还没有结束。
她心痛如绞,不晓得自己为什麽会为龙邪伤心得不停落泪。
药医再度叹气,他的眼中隐含一丝泪光,这也是为什麽他会待在龙邪谷里行医的原因。
他原本心想,既然阻止不了龙邪杀人,那麽他可以救人。但是今日,他却发现自己的观念错得离谱。
不能彻底改变能邪的个性,就算他救了十人、百人、千人,也比不过他杀人的速度。
当连琛珏自龙邪的手下生还,他便莫名地有了些许期待。龙邪最需要的只是一份爱,他看得出龙邪正在改变,而连琛珏,绝对是改变他的重要原因,他不会看错的。
一夜伤心无眠,连琛珏哭得双眼都红肿了,还是无法平抚激动的心情。
她心情沉重地坐在梅居的中庭里,满心充斥的旨是龙邪被朋友背叛、被生父遗弃的巨痛。
这麽说来,当今圣上就是龙邪的弟弟,而他,才该是……唉!
连琛珏兀自悲愁感叹,连有人疾步来到她的面前,她也恍若未闻。
「琛珏姊,你不要紧吧?」
梅凯威的右手端著一碗药,左手则不断地在她的面前挥动,担心她的脸色那麽苍白,会不会随时昏倒在他面前。
连琛珏在他急忙将碗放下,拉动她袖子的同时,也才拉回自己的心神,回首看了一眼。
「小威,你什麽时候来的?」
她怎麽都没有感觉到他来?
「琛珏姊,你真的没事吗?」他忧心地问道。
「不,我没事……你不要担心。」连琛珏的声音仍十分沙哑,不过还是笑著安抚他。
但是梅凯威的眉头还是扬得老高,心存疑惑。
「我听药医先生说你受伤了,所以赶著来看你。」然後他仔细的看著连琛珏颈上的伤,皱皱眉,把那碗药拿给她。「琛珏姊,这是我照药医先生吩咐煎好的药,你还是赶快喝了吧!」
连琛珏知道自己的声音很难听,便不再开口。
不过她才喝完那一碗药,她这小小的梅居,又有不速之客来了。
「连姑娘!连姑娘!」
耿子绎边喊边踱了进来,毫无忌讳的模样,引起梅凯威小小的不满。
「连姑娘,我听到药医先生说了,谷主居然这样对待一名弱女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耿子绎大剌剌地在连琛珏面前的位置坐下,一双眼则不断瞟看著她全身上下,像是在检视她身上的伤,又像是别有意味,令人有些不舒服。
梅凯威不悦地抿了抿嘴,瞪著他,但是耿于绎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连琛珏的身上,因此浑然不知。
连琛珏倒是细心的察觉到了,因此她起身对他微笑道:「耿大夫,谢谢你的……关心,我要回房休息了,抱歉……不能再招待你。」她的声音沙哑,马上引起耿于绎的怒意。
「可恶!他居然把你伤成这样,实在……」耿子绎咒骂了几句,对连琛珏下的逐客令无动於衷。
连琛珏开始觉得头疼了,但她又不便赶人。
「连姑娘,你不是想进房休息吗?由在下搀扶你吧。」
耿子绎瞧见连琛珏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忙趋上前去,眼看一双大手就要执起她的柔荑。
梅凯威看不下去了,他阴著脸挤向前去,故意站在他们俩之间,抢先执起连琛珏的玉手。
「琛珏姊由我来扶就好了。耿大夫,你一个大男人进入琛珏姊的闺房不太好吧?」
耿子绎闻言一愣,梅凯威便乘机把连琛珏推进房里,迅速关上门。
耿子绎只好摸摸鼻子离开。
在房内,连琛珏则笑逐颜开,拍了下梅凯威的肩,轻声道:「谢谢你,小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