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没有注销婚姻登记,就是留下最后一线希望,万一……万一她要再婚,至少必须我到他办理离婚。虽然这是他最不乐见的,但他想再见她,有些事他必须问清楚,否则他永远无法放下她。
“她们从来就不代表我的立场。”他一瞬也不瞬地紧盯她。“何况,我从未有进离婚的念头。”
“是吗?你不是一直认为我给你戴绿帽。”她冷冷一笑,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有吗?”他冷凝的眼如鹰般犀利地探问她。
这是他心中多年的结,这些年来一直紧紧锁着他的心,有时紧得甚至让他发疼,喘不过气来。
她i几诮地看向他。“你凭什么追问我?你和岱伶两人之间的暖昧又从坷解释?”
“她自始至终和我的关系就是兄妹,井没有其它了。在我们的婚姻里,我始终不曾背叛过你。那么,你有吗?”
她沉默不语,“看着我说话啊!”他冷声追问。
她缓缓看向他,眼光如冰。
“我不觉得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她语带嘲讽;“你己经在五年前就定了我的罪,也让你妈和你妹做了执法者,将我刺得遍体鳞伤,现在还来翻案,不觉得太迟了吗?”
他微眯起眼审视她一脸的狂怒状。
“我要知道真正的答案!”他沉静依旧。
原本意欲再羞辱他,突然心念一转,安凝雅换了另一种方式。
“给你答案,你就会放我自由吗?”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看情形。”
“看怎样的情形?”她进一步追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提出另一个问题。
“方心雨是不是我的孩子?”
第七章
一九九四年七月一日盛夏似乎已悄悄降临,天气实在热得不像话,连坐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我一天至少都会洗上两三次澡,否则无法消除酷热加诸在身上的黏腻。
今天也是大学联考的第一天。
想起一年前,我也是那群待“烤”的考生,考试我不怕,天气热也能忍耐,唯独一群人挤在小教室里的“味道十足”,令我很受不了。
以前在学校念书时,我都会跟老师说我呼吸道不好,而要求坐在靠窗边的位置。
但是联考的位置可就没办法这样掉换了。
所以去年被安排在中间座位的我,面临左右夹攻而来的汗味体味,还需镇定沉着应试,真是非常艰苦的一场奋战哪。
还好,考试梦己远、打死我也不会再参加这种大型考试。
今天心血来潮,回家去看妈。
妈变得好瘦,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距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才一个月,怎会变化这么大呢?
我担心地问妈,她只说公司最近业绩不好,逼得很紧,所以压力太大才让她整个人消瘦下来。
我仍是担心,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妈立刻拼命摇头,还问我是不是咒她死,才要送她进医院!
面对妈的过度反应,我不禁起疑,一直追问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结果妈竟然对我发了一顿脾气后甩门回房,任凭我怎么敲门也不应门。
妈最近真的变古怪。
情绪常暴起暴落,令人捉摸不定她在想什么,有时我真快不认识她了。
★ ★ ★ 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天啊!妈妈竟然是得了血癌,也就是俗称的白血病。
难怪她身子变瘦弱,难怪她脾气起伏不定,原来她正被病痛缠身!
为什么她不肯告诉我呢?
望着刚打上止痛剂已安静睡着的妈妈,我强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如果不是我今天突然绕回家看一下,也不会发现妈妈痛昏倒躺在地上,紧急送医后,才一切真相大白。
医生告诉我,妈在年初就检查出得了癌症,但是没看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不定时来检查,也不做化疗,甚至连药都没有好好吃。
她根本就想慢性自杀嘛!医生摇摇头叹息。
我这时也才明白,当初妈为什么急着将我推给爸,不是她不要我,而是她明白自己时间有限,到时候只留下我一个人,所以她才做此安排。
明白真相后我心好痛。
妈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苦难,包括婚姻、包括病痛,她只会把悲伤留给自己,有苦都往自己肚里吞,身为女儿的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误会她……
我拉住她的手轻贴在脸上,也贴住我心疼的泪水。
我该怎么帮妈呢?
照医生的说法,妈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她存心不要活下去,存心让本来可以控制的病情恶化!
她真的对这世界没有任何留恋吗?难道,她一点也不会舍不得我吗?她怎能这么毫无牵挂地仟病痛侵蚀她,而役有想到还有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呢?
我知道爸的离去造成妈很大的伤害,让她封闭了许多年的感情,包括爱情、亲情,也让她孤独寂寞了许多年,但是,我何尝不是呢?
有时,我不免怨她好自私,只想到自己,把自己关闭在牢宠里,却没有顾虑到正在成长中的我,又是多么渴望爱,渴望她的关怀啊!
还好我智慧够,又够自制,才不至于变成街头的大妹或是摈椰西施。
妈后来醒了之后,看见我坐在床边红着眼睛,知道纸包不住火,我早己明了真相,她也只是抿着唇不吭声。
我见状,心头更是难过。都这时候了,妈仍是不愿多说,难道我这做女儿的没办法为她分优吗。
我激动地说出我心中的感受、也告诉她,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为什么她不能为我多爱自己一点呢?
说着说着,我再度红了眼眶,妈也一样。
最后我们母女俩相拥而泣。
我紧抱住妈瘦弱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我们的心是那么地靠近,不再有界限。
★ ★ ★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五日狮子又放假回来了。
我一见到他踏进家门,开心地奋不顾身扑进他怀里,嘴里一直喊着好想他。
狮子似乎很讶异我的热情,眼神有点不知所措。
我主动献上我的吻,刚开始他有些许迟疑,但后来他紧搂住我愈吻愈猛,几乎吞噬了我。
随即他一把抱起我回房。起初时他动作很温柔、很缓慢,还一直问我会不会不舒服,他的体贴催化我更热情,我们如干柴烈火般燃挠彼此,直到体力殆尽为止。
事后,我们洗了个香香的鸳鸯澡,感受又像回到新婚初期那般的甜蜜与幸福洋溢。
躺在床上聊天时我习惯性趴在狮子胸膛上,将最近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当然也包括妈隐瞒病情的事。
狮子静静地听我说完,他拢一拢我微湿的长发,动作非常轻柔。
他问我有没有打算要告诉爸。
我愣了片刻。我早就忘了“爸爸”这号人物,当然更不曾想过要告诉他。
说不上恨他,毕竞感情的事谁也难盖棺定论,但是他让妈痛苦了下半辈子是不争的事实,尤其妈现在的消极状况泰半也是爸间接造成的。
有时不禁同情妈的死心眼,也对爸的魅力好奇。
妈虽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但是她清冷的气质及美好的五官在风韵犹存的年龄仍是吸引人的。我是没见过妈带任何男人回家,但是和妈走在街上,那些投注在妈身上的流连眼光可不少哩。
但是妈的感情抽屉始终是紧锁着,不曾为其他人开数过,只有爸。
或许狮子说得对,既然妈的心中一直容不下别的男人,何不让她在最后的日子见见她最爱的人呢。
我一听到最后的日子这几个字,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掉下。虽然跟妈不亲,但是母女的血缘亲情是紧紧相系的;你平常不会去注意的,但是当你需要时,它就自然地在那个角落一直守候着你,这感觉是安心的,像妈跟我的感觉一洋。
狮子紧抱住我轻声安慰,在他怀里,我得到一种全然的恬适与安全感。
我可以享受这种幸福,但是妈呢?
我决定打电话到美国给爸,请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台湾陪妈走过最后的日子,毕竟这是他欠妈的。
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妈做的事。
★ ★ ★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九日妈终于肯听劝住院做化学治疗了。
但是看着妈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逐渐掉落,我常忍不住跑到厕所去偷偷掉泪,泪擦干了又必须强撑着笑容走出来,妈都这么勇敢、从头到尾没有喊过苦,我又怎能在妈面前流泪,让她看了难过呢?
但有时看到妈做治疗时痛得脸都白了,我在一旁看了都不忍心。
这阵子住在医院里陪妈,也见识到妈的人际关系之广,每天至少都有十多位访客,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是妈直销公司的同事,有的是她客户,有的是同学,川流不息的人潮还让护士小姐们引起骚动,以为院内住了一位大人物呢。
也因为如此,我看到了妈少见的另一面;她热情亲切而有礼,别人来探病,她却拿水果、拿饮料出来招待,好像生病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