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冷君敌冷眼命令道。不敢违抗命令的下人硬是将戚美秋的尸体从她的怀里搬出。
暗黑的夜里,终於只余冷君敌和戚绛影两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搬走她?」戚绛影眼神涣散,不断地哺著,连冷君敌的身影对她来说都显得模糊。
「你从来就没有拥有她。」冷君敌扳过她苍白如纸的容颜,冷冷地说道。一直以来,你都只是她手上的一颗棋子!」他淡淡地笑著,在望见她愕然的眼神之後,继续冷笑道:「难得她临死之前总算良心发现,明白她深深亏欠了你。真是难得!」
「你说什么?」戚绛影突地激动地嚷。「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脑中飘过七岁那年娘想将她藏起来的画面。「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她不想练武功时,娘教训她的画面历历在目。「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她不愿意跟随他时,娘怨憎的眸光仿佛依旧存在。「我不是她的棋子,我不是……」脑中闪过的是娘拿著匕首刺向她的景象。
她不是娘的棋子吗?不是吗?
哀嚷到最後,她终於无力地依在他胸前。「为什么你要戳破我的梦……为什么……」
她的确是。她的确是娘的棋子……
「你只能活在现实里,看清你所拥有的。」冷君敌深亮的眸子望进她灵魂的最深处。
「不……」戚绛影微微摇头,表情一片凄凉。回到现实,她会发现,她根本一无所有。
「你只能这么做。」冷君敌将她的头颅按入他的胸膛。「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梦一点也下适合你。」
「我从来也没有幻想过。」戚绛影疲累地闭上眼,在他的怀里幽幽地说道。习惯了他的胸膛,在彻底地虚软之後,睡意突然来袭。她诧异地发觉,原来自己在历经这一场血淋淋的惨事之後,还能有想睡的感觉。
是因为他的胸膛吗?
「睡吧。」冷君敌淡淡地说道,沉冷平静的语调竟意外地增加了她的睡意。「记得,再度张开眼睛时,将一切看得清楚一点。」
「包括你吗?」在坠入太虚之际时,戚绛影喃喃地问。
「包括我。」
那声音是更深沉而苍郁的,纳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她终於疲累地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再没有心思去想今夜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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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洗去身上的血污,戚绛影给自己换上了一身素白缟装,脸色和衣衫有著同样的苍白。
她没有太多的时问伤悲,因为他不允许。在娘死後的第一天,她的职责并非在灵堂恸哭,而是称职地跟著他。
傍晚,她正要跟著他出庄时,庄里突如其来地来了一大群太监,然後带头的那个太监宣布圣旨。
她跪下接旨的同时,冷君敌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观看,完全没有理会圣旨的意思。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冷哼了一声。
是啊,世俗的一切对他而言原来就算不上什么。
但是她不能不管啊。就算是跟随在他身後的影子,她依旧不是他。她永远没有办法像他那么洒脱。
「钦此。民女戚绛影,接旨。」
「啊?」直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再度传人耳朵,她才发现自己出神,错过了全部的圣旨。
太监只好下厌其烦地再念一次。
这回,她终於听清楚内容了。原来皇上说想见她和她娘。
「恕民女不能接旨。」听完全部的内容之後,她抬起螓首,水漾的眸幽幽地望著宣旨的太监。
「为什么?」太监的眉终於不耐烦地扬起。大概是从没有看过接旨的人对圣旨如此下敬的。
「请公公回去秉告皇上,民女不能接旨。」戚绛影抬眸望著太监。「因为民女的母亲,已在昨夜过世。」
「这……」太监显然宣旨宣了大半辈子也没有遇过这种事,个个双眸都如铜铃一般瞪得大大的。
「那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去。」为首的太监显然沉著历练得多,马上如此反应。
「她不能跟你们回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冷君敌淡淡微笑著。「你们回去跟皇上说,就算是他本人想要来将她带走,都是不可能的事。」他锐利的眸光直视著那些太监。
那些太监诧异地看著冷君敌,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的气势一点都不比他们服侍的主子低。「为什么?」
「你们回去跟皇上说,想要一个正在服丧的人离开灵堂,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冷君敌唇边噙著冷笑,提出来的理由竟然让那些太监都噤语无声,愣愣地看著他。
「恕我们这小小的山庄现在没有空接待你们这些贵客。请回。」冷君敌摆出送客的姿态。
一群太监最後只好一愣一愣地离开了。
「好笑,真的好笑。」戚绛影在太监离去之後,笑下可抑,几乎要把泪水都给笑出来。「你居然能想出那种理由……要我大逆不道的,不正是你吗?」要她抛下灵堂不管跟随著他的,除了他,还有谁?
「他们只听得懂那种理由,我不说,会很对不起他们。」冷君敌并未被激怒,薄唇还噙著诡笑。「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扬起的眉梢有著镇定自若。
「如果……如果皇上亲自来了呢?」戚绛影抬起疑惑的秀眸,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
她有预感,皇上一定会来。虽然她未曾见过皇上,但她就是有这种奇怪的预感。
「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从我身边带走你。」冷君敌冷冷笑著,将她深深地拥入怀里。
「如果,是我自己要走呢?」戚绛影鼓起全身的力量问出这句话,随即在下一瞬发觉自己被他以惊人的力量搂得死紧。
「别想离开我。永远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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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预测的事情,终於发生了。
在冷君敌夜夜笙歌、而她等候在外头的时候,突然有太监来到她面前,说皇上要见她。
於是,她被请到皇上所乘的马车旁,参见皇上。而皇上,就从马车里头走了出来,接见她。
「她真的死了……」朱棣见到戚绛影的第一句话,是无限的怅然。「你起来吧,绛影。」
这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戚绛影拾起螓首,错愕地瞪大双眸。「是你?」是那一夜她所遇到的陌生男人!
「是我。」朱棣点头对她微笑著,并没有以「朕」那种高高在上的名称来称呼自己。
「为什么?」戚绛影睁大了水亮的瞳眸,喃喃地问。
「绛影。」朱棣咳了几声,正了正神色。「你娘为什么会突然死去?」他关心地询问。
「自杀。」戚绛影老实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男人,去除了之前的陌生後,她竟然有一种意外熟悉的感觉。
「自杀……」朱棣的掌紧紧地握成拳。「她过得很差吗?」他的声音分外的激动。
「从我有记忆以来,没有见她真正好过。」戚绛影淡淡说道,仿佛在回忆一个极度久远的故事。「我想大概是从让她有了我的那个男人邂逅了她之後,并没有依诺言回来找她,她就已经下快乐了;後来嫁给继爹,也没见她真正快乐过。一直以来,她都在恐惧感情的消逝;或许,死亡真的对她是比较好的结束。」
她浅浅评论道,想著自己。娘选择了死亡做为脱离感情桎梏的手段,那她呢?她要如何离开他?
别想离开我,永远别想。
这是他的话语。那时的她只是倚在他怀里,静默无声。然而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要走。
总有一天,等到她终於有能力独立的那一天,她会走。她要离开他。
「是这样吗?」朱棣的声音将她从神游唤回现实。「是我对不起她!都是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戚绛影摇摇头。「我不明白。」目前的她只能猜测,猜测皇上说对不起她娘的原因。
「绛影。」朱棣一脸严肃。「我是你的父亲,也就是导致你娘不幸的那个男人,你懂了吗?」
戚绛影瞪大美眸,倏地向後跟舱一步。
他是她的父亲?
「真的?」她几乎无法置信,双眸直直勾凝著朱棣。
「你可以怪我,因为我其实已经几乎忘了戚美秋。」朱棣老实地说道。一要不是璇玑告诉我看到长得跟她以及她的姊妹很像的女孩,也姓戚,我也许根本不会想起这一段往事。」
「啊?」戚绛影先是惊叹了声,随後才淡淡叹息著。「你是皇上,会忘记娘是应该的。」
「我是在微服出巡的时候邂逅了你娘,那时也的确很喜欢她。她不知道我是谁,而我承诺她,之後一定会回来接她。」朱棣也重重叹了一声。「可是一回宫,繁重的工作接睡而来,自然就淡忘了有这么一件事了。」
「你的後宫粉黛三千,会忘记也是正常的。」戚绛影没有任何愤恨地评论道。「只可惜了娘,她一直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