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沉岚!”玄关的大门像是被撞击了一般,夹带男人的吼声敞开。“你做什幺一大早跑来百川这儿闹!”江如海沉着俊脸,走向妻子,半强势地搂住她的双肩。“百川今天有重要的会议要主持,留点时间让他准备,有话回去再说!”
“放手!江如海!”洗岚抗拒地嘶喊。“所有的事,我们今天讲清楚!”
“你非得这样闹吗?”江如海皱起眉,神色凝重。“要让儿子看笑话吗?”扳过她的身子,两人面对面相凝。
“儿子!哼……”沈岚看向江百川,绝望似地干笑。“你说他吗?”
“当然是百川。我们就这幺个儿子!”江如海强调地道。
“我受不了了,江如海……”她抑着声低吼,贵气的玉指揪扯丈夫胸口的衣料。
“我知道。”江如海低喃。妻子整夜未回房就寝,他以为她睡在起居室,一早前去查看,才发现她失踪了,在存一套精美摄影作品集如宝贝似地排放在她的躺椅里。他警觉到不安,知道妻子定会受不住刺激找上百川,甚至说出不该说的话。
“你知道、你知道、你哪里知道!”沈岚崩溃似地尖喊,什幺也无法阻挠她那带有长期怨忿的嗓音缠绕、回荡整间客厅。“你要知道,还须我提醒吗?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儿子!不是我沈岚生的,更不是你江如海的骨血!”
“沈岚!”江如海大叫,大掌捏握她的双臂,用力之猛,几乎让她疼痛。
江百川面无表情地注视父母,仿佛他早预测到今日这等场面,所以任何风暴均不足教他惊慑。
江如海感受到儿子的视线,随即转向,短暂瞅他一眼。“百川,别听你母亲的胡言乱语。”
江百川冷静如常,眼神深不可测,沉默不语,让人无从捉摸他的情绪。
沈岚听见丈夫对江百川讲的话,更是激动万分。“我不是他母亲!你明明清楚谁才是我们的儿子!而他——江百川——明明能找到我的儿子,但你们都在欺骗我!你说呀,到底谁在胡言乱语?谁——”揪住丈夫的衣衫,她仰着脸怒视他。
“别说了。”江如海放低声调,眸光望穿她眼底。“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这一切与百川无关,回家再说——”
“你知道?又说你知道!那你知道他知情不报,隐瞒之中的行踪吗?”沉岚倔强地推开丈夫,哑声质问:“你知道‘深渊’
“深渊是很深的水流,”不等妻子问完,江如海直接抢白地道。“在江水之中……很深的水流。”语带深意,强调了“在江水之中”这五字。
沈岚抖着唇,道:“原来……你跟他一样……把我蒙在鼓里!”美眸泛满泪水瞅着他——这个她的枕边人、她的丈夫居然忍心看她思念成疾十几年!
江如海是个聪明人,怎会不知道一个叫“深渊”的华裔摄影师,就是自己的“逃家儿子”江之中呢!
“他第一次得奖时,我就知道谁是‘深渊’。”江如海沉言,要妻子明白,即便江百川知情禀报,依旧是多余——飞出去的鸟儿,不会回头,何况江之中是只苍鹰!
江家的将来,他已全交给百川了。“说这些够了吧!”看着妻子,他耐心地劝道:“回家吧。百川得出门了,别再打扰他。”
“休想!”沈岚眸光一亮,语气硬邦邦。“你想让他继承,除非我死!”终于明了丈夫不找儿子的原因——
“你休想把属于我儿子的部分,给这个父亲来路不明的人继承!”她看向江百川,眼神已是妒恨。
“沈岚!注意你的用词!”江如海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这下成了怒火。
“我说错了吗?他母亲不就是因为违抗长辈、背叛江家、与人私奔偷生了他、死得不名誉,才被除名,剥夺身份,不是吗?她气得直言,说得极快,几乎无法停下。“我为什幺不能讲!他本来就不是我生的!你跟他只是对‘假父子’……我……”
“你闭嘴!”江如海怒吼。啪地一声,大掌的反应几乎跟嘴上的斥喝同时落下。江如海生平第一次打的女人,竟是挚爱的妻子。沈岚整个人仆倒在沙发上,仿佛已晕了过去。
时间恍若瞬间结冻,室内一切静止无声。
久久,江百川站了起来,绕过僵凝举着大掌的父亲,靠向沙发,翻过母亲的身子。“妈,您没事吧?”沉沉地开口,他依旧不改对沉岚的称呼。
沈岚虚弱、痛苦地张眸,眼泪如雨下。“走开!我不是你妈……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不会原谅你……”
“百川,”江如海回了神,大掌放在儿子背上。“我来吧——”江百川看了他一眼,让开位子。
江如海倾身抱起妻子。“别把你母亲的话放在心上,过几天,爸会跟你解释。”他对儿子说。而后,走向玄关,离开江百川的住处。
江百川沉沉呼吸着,好一会儿,他急促地转身——
一张带笑的泪颜映入眼帘。
“那就是……阿中的爸妈?”杜露不知何时已站在房门外,偏首看他用不断落下,她唇边却漾着绝美的笑。
江百川库近她,双臂用力地抱紧她。“吵醒你了?看样子,你只好上飞机再睡了。”他压抑的嗓音,让她的心拧了起来,疼痛不已。“我不回去了——不离开你。”杜露轻声低语,藕臂紧紧拥住他绷硬的躯干,竭尽柔情安抚他。
江百川眯起眼眸,嗅着她迷人的体香,眉结逐渐松开。“协会准你假?”解开她身上过大的男性晨衣,掌心抚着那能使他忘魂的柔腻身段。
“我跷班、旷职,”她轻哺,红唇细细吻着他胸膛。“如果法国佬解聘我,你得养我——”
江百川抱起她,吻咬她的红唇,闪身进房。只要有她在身边,他的压抑总能纤缓,得到真正的解脱与平静。
“嗯……”呕吐声从江百川房里的浴室传出。
杜露虚软无力地坐在镜台下的古典方凳,柔美抓着洗脸槽边缘,剧烈于呕。
“你怀孕了。”突如其来的女性嗓音,划破浴室里的单一声调。杜露一惊,反射性抬头,看见镜中的女性影像。
古怡童身着及地长洋装,黑亮微卷的长发梳成一束直垂胸前,美颜上晶莹的淡妆还没卸,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神情漠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杜露,冷冷地问:“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吗?”
杜露对着镜中古怡童的双眼,毫不回避地直言:“我还没告诉他。”勉强开口的嗓音里,仍夹杂着于呕的不适。
“为什幺不跟他说呢?"古怡童徐缓地走近她背后,双眸凝视她身上的男性睡袍和颈间淡淡淤紫的红印,揪然变了脸色。“他让你住下来,你有的是机会可以告诉他,将‘为人父’的消息……或者,要我帮你转告他?”她嗓音有着渺远的压抑。纤指捏紧手中的留言纸,发出沙沙声,仿佛纸中的文字正对真正的受文者诉说讯息。
杜露转过身,视线由镜中拉到真人脸上,嗓音紧绷。“古小姐不须费心我的事!”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还没出生的情况下,就得遭受精神凌辱!“再怎幺说,这个孩子跟古小姐一点关系也没有!”抑着喉头的恶心感,她不客气地道。
古怡童指尖激动似地掐人掌心,戳破了留言纸。“在这屋里,也只允许你叫我‘江太太’或‘江夫人’!”压低嗓音,刻意提醒杜露。杜露美颜一阵僵凝,紧咬着唇,心绪复杂紊乱。
“身份”,是杜露与江百川在一起时,最愤怒却也无能为力改变的部分。古恰重仅须抬出“江百川妻子”的身份,不管爱情是否存在,杜露根本没有立场在这屋里说什幺,多待只是图难堪。
“很抱歉,打扰了,江……夫人——”语气僵硬不自然地称呼古怡童。她麻木地站起,每说一个字,心头就像被刨下一块血肉般疼痛得几乎昏厥。“我现在就离开。”她终究得被迫与他分离。“何必走呢?”古怡童幽幽凝望她不稳的身形,将手里的纸张丢掷向她。
杜露低垂眼眸,看着跟前的纸张——
那是江百川放在枕畔,给她的留言。
“他写得很清楚——他回来要看到你,不是吗?我可不是来赶你的,房间是他的,你尽可待在这儿,别出房门,反正他要你!但孩子的事,你最好跟他说清楚,他是个绝情人,‘要女人’可不一定要孩子!”这番话几乎已是彻底的羞辱。
杜露看着古怡童云淡风清似的神情,体内的不适瞬间升高,她觉得无地自容极了,双眸一眨,眼前漆黑一片,失了知觉昏过去。
古怡童静静盯着仆倒在冰冷瓷砖上的杜露,好一会儿,径自转身离去。
我见过“你房里”的杜露了!
一通语带强调的深意电话,让江百川忆及“妻子”古怡童今日回国的事实,同时也扰乱江百川冷静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