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皑莲,不可以再发孩子脾气了。今天是你妈的生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帮她庆祝吗?”子靖板着脸教训她。
“表叔……”她撒娇的语音方落,眼圈就红了,仰着楚楚可怜的小脸让人不忍苛责。
林子靖果然拿她这副表情没辙,语气缓和了下来。
“皑莲,你不小了,不能再任性下去。不是说要给你妈惊喜,怎么会变成你负气地跑走呢?是不是跟妈妈吵架了?”
皑莲咬唇不语,深色的眼珠沉重地望向一旁的欣荷,令后者心头升上一抹罪恶感。
“子靖,根本没什么事,只是场小误会。”欣荷勉强自己这么回答,难道能说皑莲是看见她跟萧桦接吻,一气之下冲出去的吗?“皑莲回来了,一切都雨过天晴,倒是萧桦为了帮我找皑莲,午饭也没吃,我们早点开饭吧。”
“皑莲,你听到没?萧叔叔为了找你午饭都没吃,有没有跟人家说声谢谢?”子靖道。
要她跟萧桦道谢,有没有搞错呀?!
皑莲在心里嗔怪表叔搞不清楚状况,眼珠转了一转,有了主意,笑吟吟地转向萧家父子,目光却是直视向慕鸿:“谢谢。”
“好乖。”子靖欣慰地眉开眼笑,不知道皑莲道谢的对象不是他以为的那个。
慕鸿却知道她的小把戏,懒得拆穿。
“提到我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皑莲像想到什么似的,懊恼地紧缩起眉头,“我把它留在何秘书的座位了。”
“何秘书派人送来了。”欣荷指着放在客厅墙角的巨型相框道。
皑莲连忙走过去,将罩在上面的红绒布掀开,露出巨幅相框里笑容灿烂的一家三口,眼中浮起一层水雾。
相片里的父亲依然是那么俊雅温柔,就同她记忆中一般。然而,偎依在他身边笑容甜美的母亲,心里却有了别人。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的合照,皑莲好不容易找出来,放大了送给欣荷,想给她一个惊喜。”子靖感叹地道,“那年我表哥正值盛年,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倒下去。他一向健康,检查出来却是血癌,让我们措手不及。”
“爸爸……”滴滴清泪自皑莲眼角滑落,欣荷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别难过了。今天是妈妈生日,要开开心心的。”子靖安慰她,笑着转向其他人,“萧桦、慕鸿,李妈烧的菜可不输大饭店的大厨,今天你们有口福了。”
“嗯。”萧桦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若有所思地从那幅相框转开,投向眼泛泪光的欣荷。
好想走过去搂她人怀安慰,却担心会刺激到皑莲。哎,他不笨,当然晓得皑莲在这时候揭开相片的用意,是在示威吧。
一行人进入餐厅。果然,皑莲存心不让萧桦好过,刻意要林子靖去坐男主人位子,虽然她嘴里说得甜如蜜。
“表叔跟爸爸的感情就像亲兄弟一样。今天妈妈生日,表叔应该代替爸爸尽男主人的义务,帮忙妈妈招待客人。”
“你这鬼灵精!”子靖毫不怀疑她的用心,热心地担起主人的责任,浑然不知他的好友心里有多么不是滋味。
慕鸿冷眼旁观,这顿饭除了不知情的林子靖,以及自以为狡计得逞的皑莲外,女主人白欣荷与他父亲萧桦都食不知味吧。
看来,他苦口婆心的劝说皑莲全当是马耳东风,她还是固执己见地视他父亲为抢走她母亲的大坏人。
“慕鸿,听你爸爸说,你有意将事业发展到本地,进行得怎么样?”觉得餐桌上的气氛太冷,欣荷以闲聊的语气道。
“还好。”
简短的接腔,令气氛更冷,皑莲顿感不满。
她是有意为难萧桦,却无意见母亲难堪,看到萧慕鸿居然只用两个字就想打发她母亲和气的询问,她不禁有气。
“什么叫还好?”她故意抬杠似的说,“是明天就可以大发利市,还是仍在进行中?对了,萧慕鸿,你事业不在本地,是在哪里?之前我听你的口音,就觉得有点奇怪,原来你不住这里。”
“皑莲,说话别这么没礼貌。”欣荷轻声斥责。
“是呀。慕鸿比你年长,要叫萧大哥,别连名带姓的。”子靖也加入教训行列。
“表叔,”她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子,“你跟妈妈还不是连名带姓喊萧叔叔,为什么我不可以那样喊萧慕鸿?”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对喔。
“那不一样。我跟你萧叔叔都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如果喊他萧先生,太生疏了;喊他阿桦,感觉上又怪怪的。因为他连名带姓就只有两个字,而大家都习惯喊两个字的嘛,所以我就连名带姓地喊他萧桦哕。你妈妈也是这样子。”子靖呵呵笑着解释,顿了一下后又说,“你萧叔叔就不会连名带姓地喊我林子靖,只叫我子靖,是同样的原因。”
“好啦,人家知道了嘛。”皑莲嘀咕着回应。真哕嗦耶,萧慕鸿都没意见,他们干吗替他出头?
“反正……”她瞪向慕鸿,见他只顾着吃,全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恼了起来,“刚才我问的事,你还没回答呢!”
慕鸿抬眼看她,深黑的眼眸闪射出一抹揶揄。谁规定她问他就得答的?
“还好就是还好。”他慢吞吞地说,“我住英国。”
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就想打发她?皑莲眯起的眼眸像要冒出火焰来。
“皑莲,慕鸿除了面对股东及商业对手外,向来是惜话如金。”子靖很了解似的替他解释。
是吗?皑莲的表情明摆着不相信。她可见识过他口若悬河般教训她的模样。敢情那时他拿她当成股东或商业对手?
“慕鸿是港英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兼总裁,港英集团的本部在伦敦,是由慕鸿的祖父一手创立的。”子靖说。
“不过基础是由我祖父奠下的。”萧桦补充,“当年先祖父从大陆到香港,后来到英国创业,是从船务起家。先父根据这个基础朝金融和地产方面发展,集资创立港英集团。”
“萧桦,你不也担任过好几年港英集团的主席?”子靖问。
“嗯。那年先父病重,慕鸿还不到二十岁,我临危受命担任主席的职位。不过在慕鸿拿到博士,差不多是四年后,我就交出经营权了。”
“萧桦,你也真敢。当时慕鸿还那么年轻。”欣荷的语气带着指责。
“慕鸿虽然年轻,不过他长年跟在先父身边,早在他十六岁那年,就开始接触集团核心的事。事实上,他十二岁那年就创立了自己的电脑公司,目前还是港英集团旗下最赚钱的公司之一。比起他来,我这个终年奔波在世界各地盖房子的老爸,这方面的经验还不如他呢。”他闪亮的笑容里有抹为人父的骄傲。
“虎父无犬子啦。”子靖接口道,“别太贬抑自己,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周游列国的监工呢!”
萧桦闻言大笑,餐桌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对呀,把你这个名建筑师当成监工,可是笑话喔。”欣荷跟着打趣,“不过,你当年跳开家族事业,跑去念建筑,令尊都没说什么吗?”
“怎么没有?”萧桦嘲弄地回答,“他气得跳脚。好在那时候我把慕鸿留给他,加上建筑跟地产总有些关联,他才对我坚持要到美国念建筑的事不再追究,全心放在栽培慕鸿上。说到这里,我就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但没善尽为人父的责任,还把他交给威严、难相处的祖父……”
“爸,你别这么说。爷爷很爱我……”慕鸿忍不住插嘴。
“我当然知道他爱你,但也晓得他有多么不好相处,别忘了我是他的儿子。”萧桦苦笑。
眼见餐桌上的气氛又闷了起来,子靖连忙道:“我记得慕鸿是牛津大学毕业的。”
“嗯。他完全依照先父的规划完成教育。这样也好,不然我还困在港英集团的琐事里无法脱身。想我那四年困坐办公室内,总共画了一张图……”
“萧桦,你那张图可不得了,那个商场目前已经是上海最发达的商场之一。”
“我就是觉得商业味道太浓了。那时候整天接触的都跟地产和金融发展有关系,满脑子都是数字,画出来的图就成了那个样。”
“拜托,在全球经济普遍不景气的时候,能赚钱就好了。”子靖感慨地道。
“你跟我讲这个?谁不知道林子靖经手的生意,没一样不赚钱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欣荷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年若没有子靖,丈夫留下来的事业能禁得起一次又一次的金融风暴吗?子靖在这方面的确有才能,可贵的是,他守住在丁凯病床前的承诺,守护公司,守护她们母女。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潮湿。
“子靖,谢谢你。”
没预料到她会突然朝他举杯,子靖怔了一下,随即以一个浅笑回应。
“说这样就太见外了喔,欣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