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这么做。
在暗夜里援救弱女子,将她带到旅馆里照顾,之后不求回报的悄然离去,这样具有骑士精神的守礼君子,会把房帐顺便结掉,一点都不奇怪。想到这里,她对他的仰慕更深刻了。
“是的。先生离去前,还要我们别去吵您。”
“除了这些外,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那……你这里有他的名字吗?”她困窘的涨红脸,逼自己接着问。
褐发女子眉眼挑高,看了电脑一眼后,面无表情的转向她。
“这里登记的是萧先生。”
“只有萧先生,没有名字?”
“只有萧先生。”
“从他的信用卡资料,也找不到他的名字吗?”
“萧先生是用现金付款。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闷闷的说,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怅然的转身离开。
他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她,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吧?
明白这点后,缃绫方寸里翻涌起阵阵酸楚,对于他的不想牵扯怨恨了起来。为什么连个道谢的机会也不给她?好无情,好……
这个想法令她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自己是怎么了?竟对人家的施息不望报感到气愤,太不应该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他的身分,再见他一面……
怀着满心的惆怅,缃绫回到姨丈位于摄政公园附近的豪华公寓,一进门便被她的玫君表姊可媲美河东狮吼的音量炮轰。
“缃绫,你跑哪去了?我差点去报警,你知不知道?!”
“表姊,你在家……”她嗫嚅的问。
以为阿姨和姨丈昨天到巴黎访友,表哥和表姊必定跑出去疯,没想到表姊竟留在家里,还发现她一夜未归。
“我当然在家!妈咪出门前,特地跟我交代,要我在家陪你,结果你……”
“对不起!”受了一夜的惊吓,又被表姊责备,缃绫心里的委屈再也禁制不住的化成泪水恣意奔流。
玫君见她掉泪,慌了起来,连忙搂住她安慰道:“我没怪你呀,别哭喔。”
“表……姊……”
见她好伤心的哭个没完,玫君觉得不对劲,在哄得她泪水缓流下来后,忐忑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表姊吗?”
面对至亲之人的温柔关爱,缃绫哭着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出来,玫君听后,气得想骂人。
“怎么有这么差劲的人?缃绫,我们要报警,把李浩瑜抓起来!”
“我不要爸妈知道,他们很爱面子的,一定会生气,认为是我不乖惹上了麻烦……”
玫君看着表妹,心房疼痛了起来。“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她吸了吸鼻子,“如果不是我太天真,不会上洁瑜的当。表姊,你不要跟别人说,好不好?反正我又没事。”
“可是……”就这么放过李洁瑜,她不甘心呀!
“就算我们报警,警方也不见得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辞。况且,昨晚救我的人,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没办法找他来帮我做证。”
“那个人……”玫君吞吞吐吐地问,眼里有着狐疑。“他带你到旅馆,没对你怎么样吧?”
“表姊,你在乱讲什么!”缃绫气急败坏的嚷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怀疑他!?”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不通呀。”玫君笑嘻嘻说,捧着表妹娇俏的脸蛋,打趣的接着道:“我的缃绫表妹可是个小美人哩,对方居然没有对你见色起意,太奇怪了。”
是有点奇怪……啊,啊,她在乱想什么呀!缃绫很快抹去脑中的邪恶思想。
“人家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玫君哼了一声,“连教士都会动凡心,正人君子难保不会见猎心喜。我看对方不是瞎子,就是性无能,不然怎会对你的美色无动于衷!”
“表姊,你不要乱讲话,他才不是……不是……”她一急起来,语气跟着结巴。
咦,可疑喔。
玫君贼兮兮的瞧着表妹。
她瞧得不自在,缃绫懊恼的别开芳颊,道:“他无动于……我是说,他很君子的照顾我,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不是你说的那样啦。人家好心地救了我,还被你说成是……那样,你不觉得他很冤枉吗?”
“好啦,我承认你那位救命恩人是柳下惠转世的,好不好?”玫君笑道,承认表妹说得有道理,但随即脸色一整。“缃绫,我看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好歹得找到李洁瑜,跟她把话说清楚。”
“可是……”
“别可是了!那种人要是不给一点警告,她会以为你好欺负,下次还会用烂招数对付你。”
“我只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她住哪呀!”缃绫可怜兮兮的说。
玫君不敢置信的瞪视表妹,连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居然有胆量跟对方去狄斯可舞厅?这个小白痴,她该拿她怎么办好?
被表姊眼中的怒气一拂,缃绫心虚的低下头,哺哺道:“她是我的小学同学嘛,以前认识的……”
“缃绫,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天真了,好不好?”玫君哀叹道。
“我已经受到教训了。表姊,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她脸上懊恼至极的神情,让玫君不忍心再怪她,只道:“告诉我李洁瑜的电话号码,我来跟她谈!”
缃绫乖乖的奉上,玫君连续打了好几天,洁瑜的电话都没人接,最后不得不放弃。
事情似乎不了了之,缃绫没再遇上洁瑜,那晚的事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在她记忆里渐渐淡了,但那张深深烙进她神魂深处的俊美脸庞,在午夜梦回时,却特别清晰,像一把温热的火焰炙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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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何家有一场宴会。
缃绫原本无意参加,但何夫人见外甥女除了到大学上课外,平日深居简出,不像一双儿女三天两头往外跑,跟朋友做这做那的,担心外甥女间出病来,热心的邀她出席,说要介绍一些年轻人给她认识。
缃绫不以为然,姨丈的那些朋友全都是些她需喊uncle和auntie的长辈,加上这年头罕少有人愿意追随父母赴宴的,阿姨哪来的年轻人介绍给她?
但当她打扮整齐地来到大厅,发现情况跟她想像的不同。非但她表姊玫君和表哥翊君都在,衣着光鲜的宾客中更不乏年轻一辈,而且是呈阴盛阳衰的局面,怪不得她表哥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不会是集体相亲吧?
她狐疑地想,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正对着街景的窗口,那里有道孤独站立的身影,灯光下,他俊伟美丽的侧面带给她一阵奇异的熟悉感。缃绫一颗心忽然跳动得飞快,移动脚步,靠他更近些,目光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身影。
是他,那个从Patrick手上救了她的人!
虽然只是三个月前的惊鸿一瞥,那晚的灯光又那么昏暗,然而形影一旦烙印进神魂里,再过一百年也不能忘记。
缃绫料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心心悬念了有三个月之久的救命恩人,心情激动不已。她痴迷的注视他,视线顺着他迷人的侧影,落向他长度到达三件式西装后领、以一条深色发带绑在脑后的漆黑头发,她怔了一下,他的发有这么长吗?
她随即释然,三个月前或许没有,三个月后是可以留这么长的喔!目光重新旅行,将他饱满的前庭,高耸的眉骨,挺立的鼻,到他温厚性感的唇瓣,刚毅正的下颚,都—一收人眼里。
缃绫忍不住要赞叹,那晚来不及将他看清楚,今晚再见到他,发现他不仅是俊美,更有种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笔直站立的姿态无形间流露出一种夺人的气势,仿佛他的遗世独立是因为他高兴,不欢迎任何人来打扰,男性的霸气就跟她记忆中……呃,想像中一样吧!
这种担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令她犹豫了起来。该上前为他的搭救致谢吗?会不会反而是一种打扰,惹他厌烦?
可好不容易见到他,要她什么都不做地放任跟他进一步认识的机会溜走,她不甘心呀。
三个月了,她天天想像着再见到他的情景,那些想跟他说的话,盼望从他那里得到的回应,眼见着就能落实了,她不能放弃。即使他的反应不如预期,即使……她畏缩了一下,清楚再想下去,只会削减她的勇气。
不管了啦!再糟糕的结果也比以后天天捧着心懊悔要好,趁着勇气消失之前,她走到他身边。
近看之下,他比印象中还要年轻,神情却无比哀伤,令她有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可要怎么开口?
她大伤脑筋,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眼睫不敢轻眨的用力睁着,担心一个眨眼会失去他的踪影。
他应该不是幻影吧?她焦急的想证实他的存在,目光盘旋在他修长的躯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似乎觉得他应该更壮一点,虽然那天她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至于他的瘦高矮几乎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