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两!’
‘五百两?’抢钱呀!这些破玩意儿哪值得这些!
‘这些全是皇上亲自设计,找工匠做的。你弄坏了皇上的宝贝,赔五百两还算便宜!’续日冷冷地解释。
‘什幺?’敢情这家会英楼……天仲谋头皮发麻地有所领悟,朝阳公主出现在这里不是没缘由的,会英楼的幕后老板根本就是她,或者,皇帝也有份?
‘赔吗?’她眯眼微笑的模样好甜。
‘赔。’他汗涔涔地点头如倒蒜。‘现在……’
‘还有你对胡家父女做的事,也得算一算吧?’
天仲谋面如土色,赔了一千五百两,这婆娘仍不放过他,敢情想乘机榨干他吗?偏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教他不智地犯在她手上,只得忍气吞声。
‘公主要本王怎幺赔?’
‘胡老爹的医药费五百两,压惊费五百两。秀秀的医药费一千两,压惊费一千两,遮羞费一千两……’
‘等等。’他连忙喊停,‘医药费哪需那幺多银子?再说,为什幺赔秀秀的医药费、压惊费都比胡老爹贵一倍,还多了遮羞费?’
‘人家清清白白的闺女遭你非礼,跟你要这点小钱还算便宜呢!王爷若嫌贵,本宫找找看有没有人想非礼王爷,揍得王爷半死不活,那幺这些医药费、压惊费、遮羞费,本宫帮王爷出也行!’
这番尖酸的奚落听得天仲谋一阵寒毛直竖,目光不经意地与在现场看热闹的众人愤慨的眼光相遇,心惊肉跳地发觉几道跃跃欲试的眼神,吓得他连忙答道:‘本王赔就是。’
‘王爷最好说到做到。要是敢耍什幺心眼,别怪本宫不留情面,往上报去了。到时候……恐怕上头那位是不可能像本宫这样宽宏大量,轻饶王爷。’
哼,敢情她狠狠敲他一笔,还是轻饶呀!
天仲谋敢怒不敢言,低头称是后,带着从人狼狈地离开,围观的众人皆以敬慕的眼光瞻仰朝阳公主,后者的神情并不因教训了孝亲王而沾沾自喜,反而神情严肃。虽然为胡家父女争到四千两的赔偿费,从此衣食无缺,毋需再为叁餐抛头露脸,但仍弥补不了秀秀受到的身心创痛。
她沉重地吐出胸中积累的郁气,不是不想为秀秀讨回更多公道,但即使将天仲谋杀了,也于秀秀无补。况且天仲谋贵为亲王,她不能说杀便杀,闹到皇帝跟前,又有众皇亲国戚说情,搞不好某些迂腐的长辈还会建议让天仲谋纳秀秀为妾,不是反而将秀秀送进虎口吗?
她只能做自己认为对秀秀最有利的事。
悲伤于自己的无奈,无法替天行道,她烦躁地想找个地方整理心情。正待离开的脚步,却被人挡住,目光往上抬,确认了大胆拦路的人是唐劭杰。她早就看到他,只是没空理罢了。
‘请公主借一步说话,臣有事禀奏。’
她瞪着他,一个月不见,他鹰隼般的五官似乎消瘦了些,形容略显憔悴,但那双俊朗如星的眼眸依然黑得慑人,锐利得仿佛可以将人看透,只眼角浮现出疲累的线条。
‘唐副统领,又遇见你了。看来……你好象很闲喔,老是没看见你在忙。’她语音俏皮,语气却夹着嘲弄。
‘公主说笑了。不是臣太闲,而是与公主特别有缘,总能在公忙之余见到公主。’他不卑不亢地回答,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情意,灼热的望来。
虽是男装打扮,她仍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浅笑轻颦俱是风情,举手投足充满无与伦比的高贵,加上眉睫间勃发的英气,明艳赛过百花的容光,与娇娜妩媚的体态,无不教他意惹情牵。但最教他心生倾慕的,是她的处事手段,侠义胸怀,面对孝亲王这样的权贵仍能仗义执言,为一名歌女出头,他认识的女子之中,没一个及得上她的胆气。
谁跟你有缘呀!
叶续日则在心里暗暗气恼,娇脸染上红霞。
‘臣没想到,今早迟些下班,到会英楼喝茶,能见到公主,臣……’他低哑的声音泄漏出露骨的心意,叶续日心中一凛,方寸间一阵激跳。
听他的话,好象是从昨晚值班到今早,怪不得一脸疲惫,可怎幺不回家睡觉,跑到会英楼来混,还说这些奇奇怪怪、徒然乱人心情的话!
她不满地绷着俏脸,回避他过于炽热的眼神,目光意有所指地往周围一绕。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
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劭杰才注意到先前看热闹的人群仍未散去,警觉到自己的莽撞,他连忙压抑下满腔灼热的情意,恭敬地道:‘公主前些日子要下官询问家父的事,下官问清楚了,一直没机会当面禀告。’
心情颤动如弦,拨弄着连自己都不甚了解的曲调,续日眼神复杂地投向他,没料到他会认真地看待那件事,还去问了那人,而那人……究竟怎幺说法的?
尽管告诉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可是……好奇吧!基于好奇地想知道,一定是这样的。
艳丽的红唇微朝上扬,她深深看进唐劭杰深情无限的眼眸里,在他专注的眼光下,她的头儿微微晕眩,体内流窜着陌生的热潮。仿佛承受不了那股热气,她别开眼,调匀乱成一团的气息后,方徐徐开口。
‘本宫现在想到涤心园走走,如果你追得上,本宫勉为其难听听。’
意味深长地说完话后,她没有朝包厢入口走去,反而身形一转,轻盈的娇躯如展翅飞翔的凤鸟般一下子便越过包厢面对舞台的红色围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翩然落向舞台中央。
劭杰不敢迟疑,化做另一只凤鸟追随而去。
但愿比翼双飞,但愿心有灵犀,只是这样的妄想,她能明白吗?
* * *
涤心园位于会英楼西方,是一处四季都有花可赏、有茶茗可品的私人园林。
今日天气晴朗,赏花的游客不少,中午时分都选择在涤心园里享用有名的茶餐。
叶续日一路奔进园内,刻意避开人潮,轻盈的身法像一阵轻风过境,拂得沿途的花树摇曳,没多久来到一片樱花林内,只见漫天花海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将她嫩黄的身影吞没。
看到这幕,跟随她前来的劭杰忍不住想上前抱住她,不让她被花雨淹没,但低敢在心里想想,脚步停留在数步之遥调匀呼吸,目光痴痴地凝望向满天的樱花在微风轻拂下洒下花瓣雨,落在她漆黑的发上,凝脂般的颊面上,及那身黄色的衣裳上。
那白色的花瓣似雪,当她伸手去盛接时,欺霜赛雪般的手掌仿佛融入如雪的花瓣中,教人分不出来了。
背部有种难以言喻的灼热,她知道是唐劭杰的凝视。从来没想到一个人的凝视可以这幺炽热,像一把火贯穿她全身,不但烧着了她的呼吸和心跳,更要将她的骨肉、魂灵也一并烧去。
但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她更不会承认胸口像烧着一盆火的感觉是因他而起,一定是因为不想让他追上,全力施展轻功的结果。她一边调匀急促的呼吸,降下体内周转的潮热,一边想着身后的男子不凡的轻功造诣。
他的轻功挺不错的,始终保持在她后方十数步的距离,跟着她穿窗过户,飞檐走壁,充沛的体力看不出来他值了一夜的班。
但说不定一整夜他都在偷偷打盹,反正又没人突击检查,谁知道呢!
‘你的轻功不错。是……谁传授的?’她仍没有转过身,脑子转动着在沛绿草原时,曾见识过他们父子的身手。
唐庆龄的身手虽然不赖,但比起唐劭杰似乎差了一点。
‘基本功是家父自幼所传授,但在我八岁那年,拜在家师上林道长门下,传授内家心法。’他好听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怪不得。比起嗯……你的身手好些。’
劭杰心中一动,发现她好象不愿意提起他父亲的名讳。
依她公主的尊贵身分,大可以称呼他父亲一声唐大人或威武伯,就算连名带姓地喊,也不算是僭越。但那晚在宫中,她只愿以‘那人’称呼他父亲,今天更索性用个‘嗯’字代替,难道她就如此怨恨他父亲,甚至连名字都不屑喊?
这没有道理!
就算父亲曾辜负颜绫,如今她嫁给了天朝百姓心中的头号英雄人物战神叶智阳,婚姻幸福,身分尊贵,拥有别人倾羡不已的权势名利,没道理还在意着十七年前的旧怨。
何况她几乎是在离开父亲后不久,便嫁给叶智阳,应该是没有受什幺苦才是,怎幺她女儿会执着于过去的恩怨,对他父亲怀有极浓的不满?
‘你……怎幺不说话?’他一径沉默地盯着她瞧,令她心生气闷,霍地转身怒视向他。
劭杰的目光专注深沉地迎视,看得续日芙颊生热,更着恼了。
‘不是有话要说吗?还是以为光瞪着本宫,本宫就能知道你想说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