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宫先问的。’
但他或许不介意立如不动的巨石直到永远,续日却不想被他瞅得头皮发麻,好象自己是某种集新鲜、肥美、芳香于一体的猎物,暴露在他贪婪的目光,等待他随时扑过来享用。这意念令她火冒叁丈,不客气地摆出眼高于顶的公主气焰教训他。
唐劭杰俊挺的浓眉因此而挑起,眼里热烈燃烧的情感迅速熄灭。
他怎会忘记两人身分上的悬殊差距?
她是公主,他不过是名御林军副统领罢了,有什幺资格用平等的身分质疑她?
可是……他不想矮她一截,就是不想。那会消减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让他连尝试性地朝前跨一步都不能,便坠入身后的绝望深渊。
他不能!
‘本宫问你话,你不答,还大胆地瞪视本宫?’
那双秀眸因愤慨的情绪而闪闪生辉,光滑的曼颊泛起红潮,艳丽的模样看得劭杰心跳如擂鼓,目光不自禁地落向她微微撅起的红唇。
那诱人犯罪的唇瓣令他心猿意马,让他无法视她是公主般地敬畏,只能当她是一名他所倾心的女子般爱慕。然而,爱慕只能放在心里,回笼的理智警告他,莽撞地示爱只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何况当务之急是澄清心中的疑惑,不是追求佳人。
他深吸口气,脸色一整。
‘公主请息怒。臣无意冒犯,只是被公主的美貌震慑住,一时间忘了回答。’
她怔了一下,芳心深处骤然涌出甜蜜的喜悦,但她立刻斥责自己,阿谀的话不知听过多少,岂可以被这家伙不甚高明的奉承话给打动!何况他喊她公主时,好象在喊阿猫阿狗似的,根本听不出任何敬意来,她要是还好脸色对他,岂不是贬低自己!
‘本宫没空听你说废话。把珠子交出来,本宫就不计较你的无礼。’
‘臣手上的琉璃珠是公主的吗?’他故意合起手掌,将绿色琉璃珠握住,放在胸口。
莫名其妙地,她竟觉得自己好象是他手上的琉璃珠,被他珍爱地放在心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暖意与臊意同时冲击着她,续日的心跳急促了起来,颊边泛了红。
她连忙垂下眼睫,暗暗调匀急促的呼吸,清亮的嗓音略显喑哑。‘当然是本宫的。不然本宫跟你要干嘛?’
‘公主就是用琉璃珠打跑了恶贼,救了我两位妹妹?’
续日杏眸一瞪,没好气地道:‘好呀,你套话!’
‘臣不敢。只是想找出恩人致谢罢了。’那双时而热烈,时而冷锐的眼眸,闪漾着一抹狡狯。
‘哼。’续日瞪他,‘说得好听。你想谢,本宫还不屑给你谢呢。’灵动的美眸接着一转,嘴角噙了抹调皮的笑意。‘不过,你敢骂孝亲王是恶贼,倒是有胆量。’
‘那恶贼是孝亲王?’劭杰眼中没有任何惊恐,像是早猜到对方的身分。
‘本宫亲眼所见。’这提醒了她,回头得跟花朝说,要他派人加强巡逻。
虽然没几个人敢在皇帝寿宴上胆大妄为,但得提防有人像天仲谋这样的色胚藉酒装疯,危害妇女安全。
‘多谢公主告知,臣会小心防范。’他慎重地点头道。
咦?她什幺时候提醒他防范孝亲王来着?
续日一脸莫名其妙,板起脸道:‘本宫该说的都说了,你也谢过了,快把珠子还来。’
‘臣手上的珠子并不是公主掉的。’他狡猾地一笑。
‘你说什幺?’这家伙敢戏弄她?续日气呼呼。‘好大的胆子!珠子分明是本宫掉的,你敢占为己有?!’
‘公主息怒。这颗珠子的确不是公主掉在这里的,而是两个月前臣在沛绿草原与莽军对阵时捡到的。除非公主去过那里,不然怎会是公主掉的?’
续日语塞,若坚持珠子是她的,不就要承认……
可是他脸上那副‘谅你也不敢承认’的可恶表情,让她怎能吞得下这口闷气!反正被他知道她去过那里,也不会少块肉,她索性豁出去。
‘这还是本宫掉的没错。当时,家父亲率天朝大军与莽军对阵,本宫和家母难耐思亲之苦,结伴前去探视。本宫从来没看过人打仗,才会央求大哥带本宫前去战场,碰巧遇到莽国的刺客,危急中便以随身所携带的御赐的琉璃珠救人。’
听到‘御赐的’,看你还敢不敢不还!
‘果然是公主。’证实了心中所想,劭杰眼中一阵激动,朝她一拜。‘公主云天高义,先是救了家父,后又对舍妹施予援手,劭杰不知该如何报答。’
既然有人要报答,续日自是乐意领受,‘你不知如何报答,本宫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要你如何报答。这两条恩惠先欠着,等到本宫需要时,再向你取吧。’
‘臣遵命。’他恭敬地道。
这才是当‘臣’对主上该有的态度嘛!
续日满意地颔首,‘现在可以把珠子还来了吧?’
‘是。’他诚敬地奉上。
续日出手如电地取回,指尖可以感受到琉璃珠上残留着的属于唐劭杰的体温,那令她心情怪怪的,方寸间像有几百只蝴蝶同时鼓动翅膀,扑得又急又快,脸上烫热了起来。
可恶的唐劭杰还盯着她不放。
他的凝视炽热锐利,像是能够看透她方寸间的慌乱,深邃的目光里隐隐烧着烫人的火焰,汹涌的热气仿佛随时向她袭来,慌得她不自在地旋过身,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逃?从来没人能教她逃的!
即使是皇帝的权威也吓阻不了她,这家伙当然也不能!
但为何她的心跳得那幺快,甚至感到呼吸困难,全身发热呢?
在答案浮现之前,她理智地切断思绪,气闷地命令道:‘你可以走了。’
‘臣有事请教。’
‘什幺事?’她的声音透着恼怒。这家伙好烦喔!
‘臣想请教,公主现身会英楼那晚……’
‘你是担心令表弟那番大不敬的议论,会招致皇上怪罪?’
‘臣倒不担心这点。’他稳重地回答。‘皇上若要怪罪,早就怪罪了。’
‘你想问什幺?’
‘公主曾提到,有个人的义气表现比起定国公或是当今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呀,敢情他拐弯抹角,跟她闲扯这幺多废话,是为了这件事?
续日美眸一转,眼中闪烁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没错。不过那是本宫见识浅薄,听过芸芷的见解后,方明白此人不过是个负心背义、贪恋美色的人,根本没资格与家父和皇上相提并论。’
她连珠炮似的回答听得劭杰句句剜心刺耳,虽然之前便猜疑到她的用心是在羞辱他,但证实之后,仍难免难堪,一张刚毅的俊脸不免涨得通红,眼中积聚起怒气来。
‘公主不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分吗?’
‘咦?本宫不过是将芸芷的见解转述,过分之说从何而来?’她撇得可清呢。
‘你!’面对那张无辜的笑颜,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就算你认为芸芷的话过分,也不用生气。她又没骂你。她说的是那个抛弃未婚妻子,迎娶美貌的寡嫂的负心背义、贪恋美色的小人呀!跟你没关系吧?’
她不但说得挺乐的,还故意以一种探究的眼神质疑地望着他,像是在纳闷他怎会替这种人说话似的。
‘事实不像你说的那样!’他沉住气道。
‘事实?’她讥诮地笑了出声,声音虽然甜美,听起来却格外刺耳。‘你又知道什幺是事实了?’
他一怔,五岁时的记忆早就湮灭在岁月里,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浑噩。印象中只依稀记得娘亲再嫁的那天很热闹,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外公向来严肃的脸也难得地露出笑容,还有满眼都是大红的色彩。
这些就是他所知道的事实?
‘至少我在那里。’在短暂的缄默后,他简单地陈述。
续日没有立刻回答,那张原本灿似朝阳的脸庞瞬间被乌云笼罩,显得阴晦。
她瞪视着他,那眼神仿佛在指责他是帮凶,令他难受得胃部疼痛了起来。
‘虽然那时候我只有五岁,但家父绝不是那种负心背义、贪恋美色的人。’他急急地解释。
‘本宫有说是令尊大人吗?’她若无其事地收敛住眼里的怨恨。
‘公主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本宫怎幺可能知道?’她别开脸。
她分明是睁眼说瞎话,但劭杰不急着拆穿她。
‘臣斗胆请教公主,是从哪里得知此事的?’
‘道听途说啰。就像你那个好表弟随便听人家讲的一样。’
这回答令劭杰心生狐疑,忆起人豪当日对定国公的诸多不敬言语,是因为这样,她才迁怒唐家?
说不过去。对叶智阳不敬的人是李人豪,她冲着来的却是他父亲呀。
‘既然是道听途说,公主怎幺可以认定事实就是如此?岂不是犯了和人豪同样的过错,人云亦云。’
‘你说本宫人云亦云?’她柳眉倒竖,锐声抽气,郁积在胸口的愤懑受到刺激而释放,怒视着他叫道:‘你告诉我,事实是什幺!那人没有抛弃未婚妻,迎娶当年镇守在石林关的曹大将军那个貌美如花且守寡叁年的女儿吗?当他的未婚妻跋涉千里来到石林关,迎接她的不是那人与曹将军女儿的婚礼吗?你知道那种新娘不是我,成了弃妇的凄凉悲怆是什幺感觉吗?当那位曹小姐在新房欢天喜地地等待新郎来疼惜时,那人的未婚妻却伤心欲绝的被赶出石林关,流落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饥寒交迫。这些事实你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