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她痛心的还不只如此,而是逼迫她接受这一切的人是……“郡主……”好音还想说什么,却在看清楚她脸上的绝望和凄然后,化为叹息。
她沉默地用清水为她洗发,许久,方徐缓的开口,“看得出来,皇上对郡主意乱情迷,假以时日,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皇上对你的宠爱。”
“是吗?”体内的悲痛再度被紧紧关在心门里,冰心平复情绪,淡淡回答:“皇帝跟我想像的不一样。”
“我有同感。”好音刻意以活泼的语调附和,“那些关于他的传说,都未将他的英俊传说到十分之一。之前我还在想,天朝皇帝要不是个笨蛋,便是相貌丑陋、缺乏自信,否则怎会有那么大的气量,将自己的贵妃和将娶进门的皇后先后让给两名表兄?今日一见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皇帝那等样貌,放眼天下谁人能及?真正的原因应该是那两名女子不曾打动过皇帝,他才顾得了兄弟情义,舍弃美人。”
“你似乎……”冰心忍不住朝她掷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欲言又止。“对皇帝有好感,是吗?”好音毫不在意地承认。
“嗯。”
“像他这种集英俊、权势于一身,待女子温柔又深情的男子,哪个女人不会对他产生好感呢?”好音回答得俏皮。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
“郡主别担心啦。”她咯咯的笑,“这一点都不冲突。郡主的任务是得到皇帝的宠爱,就算我们对他产生好感,也不会违背这点呀。”
“是吗?”冰心苦笑,她不以为喜欢上一个人,还狠得下心做出伤害他的事。
“当然是这样。”好音向她保证,眼中闪着精明,“你别想太多,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得到皇帝的宠爱。”
“我明白。可看今天的情况,便知道不易进行。”连眼泪都用上了,只差没剥光自己,厚颜求皇帝垂爱,皇帝还是在紧要关头抛下她,冰心不由对自己的女性魅力失去信心。
“郡主是当局者迷。”好音说,“我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完全被郡主迷住。一见郡主掉泪,便心疼什么似的。旁人对郡主提出的质疑,他都站在郡主远方辩解,可见得皇上对郡主有多在乎。”
“那他为何匆忙的离开?”
“还不是那姓关的从中阻碍!”好音气愤的说,“皇上明明很想亲近郡主,都是他一再拦阻。”
“他是皇帝,如果他不愿意,谁也拦阻不了。”
“我就是这点想不通。”好音眼底的光芒转为深沉,“皇帝似乎很在意他。姓关的究竟是什么人?”
冰心也想知道,但除了他的名字,和他跟莽国太后的关系外,她对他一无所知。
“进宫之前,没人跟我提过他的事。”她含糊其词的回答。
“那些人办事太不牢靠了!”好音埋怨,“害我们一进宫就跟瞎子摸象没两样!但这不打紧,我会想法子查清楚。”
“你有什么办法?”冰心好奇,“原本说好当我们内应的人,被皇帝遣去迎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京,不然的话……”
“我可没指望过他。”好音语带不屑,“反正我有法子,等有结果再告诉你。”
她取来干布将冰心的湿发包住,服侍她起身。
冰心注视她嘴角噙着的一抹神秘笑意,这阵子经常冲击她的凛然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事物,为何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陌生?
她感到寒冷,领悟到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生命里最美好的部分都随着继父的死消失了,只剩下她想以死亡逃避的丑陋。这点,她没有欺骗皇帝。
她的确想过以身殉父,还报他养育、宠爱的恩情,这绝对比她被迫走上的路要安全、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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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皇上去了冰心苑?”晚膳吃到一半时,太皇太后闲聊的语气一转。
皇帝心里打了个突,目光冷锐的瞄准一旁伺候的福星,吓得他双膝发软。
“不干福星的事。”太皇太后优雅的牵起嘴角,慈祥的目光透着一抹犀利。
“朕没说什么呀。”皇帝笑咪咪的回答。
祖母在宫里自有耳目,哪需要福星报讯呀。
而且他去冰心苑是光明正大的去,又不是偷偷摸摸,不怕被人知道。
“她来了好些天了,朕总该去瞧瞧。”
“哀家不是反对皇上去冰心苑,而是……”太皇太后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眼光复杂。
“朕的老祖宗,祖孙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请的吗?”皇帝会意,以令人身心发软的语调向祖母撒娇。
太皇太后随即被逗笑,“你这孩子……”
“朕随时都愿意听老祖宗教训的。”他一副乘乖受教的恭谨模样,令太皇太后好气又好笑。
“哀家没有教训你的意思。皇上年纪也大了,有自己的主张……”
“可朕还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子,该怎么教,老祖宗毋需客气。”
“那哀家可要不客气地教训啰!”
“老祖宗……”瞧见祖母板起脸来,皇帝立刻讨饶。
“你这孩子……”太皇太后拿孙子没辙,嘴角不由轻扬。
“朕就知道老租宗舍不得教训朕!”皇帝讨好卖乖,笑容可爱得让人舍不得说重话。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呀。
太皇太后神色一整。
“哀家知道皇上少年心性,总会有些好奇心。去冰心苑,便是基于此。可那何莲卿终究是莽国的冰心郡主,有些事我们不得不防。”
“朕明白。”皇帝收敛嘻笑的表情,受教地点着头。“朕只是好奇莽国先前为何会主动把他们的冰心郡主嫁给唐劭杰,才想到冰心苑瞧瞧何莲卿。”
“瞧得如何?”
“哎……”皇帝不由叹气,秋水般美丽的眼睛放射出柔情万缕的陶醉光芒。“她模样可俊呢!”
“哦?”太皇太后挑了挑眉。
“朕见识过的美人中,没一个及得上她的妖娇婉丽……”
“就连续日也及不上?”
皇帝心头刺痛,眼神一黯,嗓音也跟着暗哑,“那是不同的。”
“皇上……”太皇太后欲言又止。
她非常清楚皇帝的痛处。
几个月过去了,皇帝表面上恢复平静,心头的伤痕仍然很深。
她心疼,却对他的痛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不要去碰触而已。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语调轻快的将话题转开。“说得哀家也想见识那何莲卿是如何地妖娇婉丽了。”
“老祖宗随时可以召见她。”皇帝以一个虚软的笑容抖开方寸间的忧郁,“见到之后,必然也会像朕一样惊为天人。何莲卿不负冰心郡主之名,这么热的天,她依然是冰肌玉骨,抱起来格外舒服……”
“皇上!”太皇太后一阵心惊,“你该不会……”
“老祖宗安心啦,有关宁在,朕就算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如愿。”说到这里,皇帝就像所有欲求不满的男人一样,怒气上涌。
太皇太后闻言倒是放下心来。
“关宁是为皇上好。”她严肃的说,“先别提何莲卿的身份敏感,令人提心吊胆,就说皇上目前的情况,也不宜接近女色。”
“朕知道。”祖母既然明白这点,为什么去年还要赞同他迎娶桅方的芳兰公主咧?娶了之后,也不能洞房!皇帝闷闷的想。
“哀家还是想不通。以桑颜卡邦的好色程度,没理由把这么一个花不溜丢的美人儿嫁给唐劭杰,何况何莲卿还是查坦尔的继女。”
“何莲卿如今是朕的人,跟唐劭杰没关系。”皇帝嘴角乖戾地垂下。
“可之前莽国使者是拿着何、唐两家的婚书,要求唐劭杰履行婚约,是皇上……”太皇太后语气一顿,领悟到自己正说到皇帝的伤心处,连忙含糊其词地做下结论,“不能不让人怀疑他们的用心。”
“所以朕之前还以为何莲卿是个丑女,桑颜卡邦才想把她嫁给唐劭杰,以报复唐家父子领军将他们打得大败。”
皇帝的说法令太皇太后莞尔,深深看着他说:“现在可不能这么想了。”
“老祖宗教训得是。”皇帝恭谨的回答,“朕心里有谱,会对何莲卿有所提防。她若是别有用心,朕不会饶她。但她要是真心归顺朕,咱们也不能错待人家。”
“这倒是。”
话题总算到此结束,皇帝陪伴太皇太后用完晚膳,便找了借口告退,带着在萱和宫外等候的关宁等人返回寝宫。
灯光如水浸满整座宫殿,放眼望去,无一不是良工巧匠打造出来的名贵器物,华丽得让人叹为观止,皇帝却觉得整座宫殿、整颗心都是空荡荡的。
贵为至尊、时常为人群所包围的他,一回到自己的寝宫,再也挂不住脸上的假面具,只能任笑语沉落,任寂寞包围,任所有的哀伤在心里冲撞。
他忍不住要质问自己,为何活得这么委屈?为何贵为皇帝的他,想要的都得不到?
这不由令他感到极度的不平衡,积累满腹的委屈再也不想控制的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