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她凄恻的摇头再摇头,无意让任何人陪着她死呀。
“不要再磨蹭了!时候不早,我们得赶快!”
“不,好音,我不要……”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喔!”她眼里的寒意一下子就镇住了冰心,讶异自幼与她一块长大的好音有这么可怕的眼神,一个恍神,便被好音拉着离开寝室。
然而,她们还来不及离开冰心苑,前院即传来宫女的喝斥声。好音带着不情愿的冰心想要逃走,被及时赶到的关宁拦住。
他武功过人,一路点倒拦住去路的莽国宫女,与好音对峙在冰心苑的水阁附近。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冰心细致的颈项上,吓得后者不敢动弹。
关宁投鼠忌器,一反先前的威猛,不敢上前。
“你别伤害她!”他大喝。
“退开。不然我跟她同归于尽!”她表情阴狠。
“你不要冲动,好,我退开……”
稍后赶来的戴月看见这一幕,眼中杀机陡现。他不动声色的接着手中剑,悄悄接近两人,猛一用力,剑光乍现,刺向冰心。
这下子可吓得关宁肝胆俱裂,他出手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戴月一剑刺杀冰心,好音却在情急之下,本能地以自己的身体为冰心挡住这一剑,双手将冰心推开。
关宁抱稳冰心,好音不敢置信地瞪视着随着剑身拔起、不断渗出血液的胸口,脸色惨白的软倒。
“好音!”冰心发出凄厉的叫喊声,在关宁怀里挣扎着。
关宁警戒地瞪视戴月,在确定他不会再出手杀人,方扶着冰心来到好音身边。
“好音,为什么?”冰心抱住好音,湿蒙的视线下,好音全身都是血。
“冰心……”她摇头,失血的嘴唇哆嗦着,过往的人生在脑中电光石火的闪过,全是没有意义的,除了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好音,你振作点,你不要死……”
“我……我……”
她急促的喘着气,有太多话想说,却没有时间了。“我不是好音,我叫好意……”
“好意?”
“我与好音本是孪生子,我……自幼被母亲留在杀手组织,交换她与妹妹的自由。后来……好音怀了你大弟的孩子,她想要报仇却……没能力,央求我……”
怪不得她觉得眼前的“好音”跟她所认识的好音不同,原来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我见到你……你有着我向往的美好……冰心,我……我……”
“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好意,你不要死,不要死呀!”
“我……”她叫了她真实的名字,她好幸福,黑暗吞没得好快……
“好意……”
冰心凄厉的叫喊,却唤不回飘走的魂魄。她哭得心碎肠断,哭得全身无力,哭得软倒在关宁的怀抱,紧紧揪住他。
皇帝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悲凄的一幕,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看见他的铁面护卫抱住他的爱妃。
看起来怪怪的,他登时有种绿云罩顶的不好预感。
事后,花朝忍不住问戴月:“你怎么知道那个叫好意的,会为何莲卿挡下那一剑?”
“我不知道。”他无辜的耸着肩,闪闪发亮的眼眸里带着冷酷的笑意,“我只知道她留下来是个祸害。这女人太美了,连关宁都抵挡不住,让她活下来,关宁会很惨。”
原来……
花朝顿时感到寒意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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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到了掌灯的时候了。
御书房里很静很静。
虽然站着许多人。
但当然皇帝是坐着的,托着美丽的下巴,浓密有致的两道修眉紧紧的朝眉心蹙拢,两弯秀丽如弦月的长睫毛下掩映着的那对俊目,不复以往的开朗灵动,有若寂寞而深沉的井水,藏着费解的情绪,坐在他的宝座上。
被戴月紧急找来的朝阳公主,在兄长示意下,硬着头皮走上前。
“皇上……”如铃的嗓音一向有打动他心的魅力,这次也不例外。
皇帝的心魂仿佛自深井里被人唤回地面,忧郁的眸光对上续日眼里的关怀,心中一暖。
“啊,续日……”
“你还好吧?”
“朕……”正待回答,忽然瞥见陪她进宫的唐劭杰,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不是应该守在唐庆龄身边吗?他情况怎么样?”
“幸好抢救得及时,伤势虽重,却没有性命之忧。”续日说。
“喔。”他没精打采的应了声。
“皇上。”续日语带娇嗔,“大哥说你发呆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想怎么样?”
“就是冰心苑的事呀。”她对他装蒜的本领懊恼地攒起眉,有些辛苦的扶着疲软的腰。“皇上,人家站得好辛苦,可不可以坐一下?”
咦?怎么大家都站着?
皇帝很意外,想叫大伙坐下来说话,但一看到场中的碍目对象,便改口道:“你坐呀。”
续日欢天喜地的坐下来,同时感觉几双哀怨的眼瞧来,她很无辜的耸着肩,表示自己的爱莫能助。
“要不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皇帝殷勤的询问。
“好呀。”
“福星,你叫人预备着。”
“是。”
哈哈,有坐又有吃喝,她真是太幸福了!
续日心满意足的沐浴在皇帝的柔情下,但独乐乐不做事,是会被众目谴责的,她赶紧进入话题。
“关师兄从莲卿那里问出事情始末。原来我公公之所以遇刺,是好音……不,她其实叫好意才是,是她联合孝亲王筹划的。”
“如今好意已死。光凭何莲卿的话,很难定天仲谋的罪。”皇帝提不起兴致的说。“赵丞相不是召集了兵、刑二部吗?可有查到什么?”
“目前没有进展。”花朝回答。“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刺客一得手便做鸟兽散,从现场被格毙的刺客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擒获的两人也服毒自杀。明日早朝,丞相会汇整调查结果,向皇上禀报。”
“那就没法子了。”
“那不是给天仲谋逃过一劫吗?那家伙很可恶……”续日懊恼地噘起嘴。
“根本是罪无可恕、罪该万死,朕恨不得把他给五马分尸,以消心头之恨!”皇帝咬牙切齿、眼冒凶光的附和。
这激动的样子,好像跟天仲谋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虽然对那家伙的印象很恶劣,续日仍不由替天仲谋暗暗捏把冷汗。
“若不是他最近才娶了嘉行公主,朕担心在缺乏实证的情况下定他的罪,会引起西里国的反弹,一定杀了他!”
“早知道会让他因此逃过一劫,当初我就不建议他娶嘉行公主了!”续日懊恼道。
“他不入地狱,不是要害别人入地狱吗?”戴月咕哝。
这倒说得是!众人深有同感的点头,皇帝一双眼有意无意的瞄着唐劭杰,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初就让唐劭杰去娶嘉行公主,也省了这些麻烦事。
续日光从他的眼神,便晓得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不由好气复好笑。
可是现在没空跟他理论这些。
入宫时,兄长已将大致的情形告知。她望向始终沉默着的关宁,后者不久前才从冰心苑来到御书房,他眉头深锁,昔日冷静沉着的神情竟不复见,替代的是一抹浓浓的忧虑。
“关师兄,御医诊断的结果如何?”她柔声询问。
“寒热交迫,命不长久。”他低哑的语音充满沉痛。
“怎会这么严重?”续日吓了一跳。
据她大哥说,在好意挟持下,莲卿目睹好意为了救她而死在剑下,情绪冲击太大,昏了过去,怎么就变成“寒热交迫,命不长久”?
续日还以为此趟进宫最棘手的是安抚皇帝的情绪,没想到莲卿的身体才是最教人担心的。
戴月告诉她,何莲卿紧紧抓着关宁的手不放,于是关宁将她抱回房间,在御医诊断时,守在床边照顾,皇帝在一旁看着没作声,最后表情沉痛的转身离开冰心苑,回到御书房发呆。
这世上光从一个人的表情,便能猜出他心里所想的人,可说是凤毛麟角,眼前的戴月便是其中的翘楚。
他脑筋一转,已将整桩事件理得差不多,并发现一个大难题。
他看出何莲卿与关宁之间有私情,糟糕的是,皇帝显然也看出来了。瞧他眉头深锁,神情不乐,分明是察觉到自己绿云罩顶,在那里生闷气呀。
这种情形下,他唯有找来皇帝的心中至爱——续日出面暖颊,免得皇帝一怒之下,铸成遗憾。
“命不长久是什么意思?是无药可医,还是只要找对法子救治,便可以撑下去?”说话的人是皇帝,神情露出一丝焦急。
关宁眼神复杂的注视皇帝,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关兄若有救人的办法,就不要隐瞒了。”戴月从他的表情中瞧出端倪。
关宁看着他,显然是想到他不久前刺向冰心的那一剑,锐利的眼光似想钻进戴月的脑子里,瞧清楚他那一剑是有心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