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比,也不该牺牲你。”
“总得有人牺牲。”如花的唇瓣因自嘲而扭曲。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带你走。”关宁自责。
“别这么想。”冰心的神情显得平静,两丸黑水晶般的眸子散发柔和的光芒,仿佛已将心底的伤痛全都放下。“你以为太后可以保护我,却没想到……”
“是我太自私。一心求道,不想要儿女私情。如果我当年不逃避对你的喜欢,或许你已经是我的妻子,自然毋需经历这些。”
难以言喻的狂喜萦绕方寸间,冰心忍不住在脑海中想像着身为关宁妻子的一幕。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吧。
她眼神一黯,勉强自己微笑道:“虽然人生无法重来一遍,但你能这么说,我就很开心了。你毋需再为我担心,专心去追求你的道,我……”
“我不准你做傻事!”听出她语气里的绝望,关宁捉住她的肩膀,坚定的看进她眼中。“相信我,我一定想得到法子解除你体内的情蛊!”
“关宁……”她胸口发热,眼中流动着一股激动。
“别担心。一切有我。”他将她搂在胸上最灼热的部位,稳定的心跳声里,每一下都有着对她的情意,冰心听见了,放心的倚靠着他。
然而,一直冷冷瞧着两人相偎相依的好音,心里可不舒服极了。但表面上,她是一脸无害的。
“关大人,小婢忍不住要提醒你。距离百日情蛊发作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若在期限里无法解除情蛊之毒,情蛊会反噬其主。而且越接近期限,蛊毒越致命。另外,郡主若无法达成任务,国主会怎么对付元帅府里的人,小婢也不敢设想。”
“你怎会知道这么多?”他目光冷厉的质问。
她害怕的低头道:“小婢奉命协助郡主完成任务,自然得对情蛊有全盘的了解,以免妨害郡主的性命。关大人若不相信,可以问郡主呀。”
关宁瞧着冰心,她脸上的疲惫让他不忍心再多问。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
“不准做傻事。一切等我想出妥善办法后再说。”他不放心的叮咛,锐利地瞪着好音交代:“尤其是你!不许再出馊主意!”
“小婢不敢了啦。”好音害怕的低垂睫羽,掩饰眼底的情绪。
“你最好真的不敢!”关宁的口气充满对她的不信任,但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他服侍冰心在床上躺下,柔情绵绵的为她盖好被子,待她合上眼睑,方起身放下床帐,离去前,丢给好音一个警告的眼神。
烛芯依然烧得极艳,好音清秀的脸庞却笼罩着寒霜。
隔着床帐,她瞅着床上娇媚的人儿,那张令百花失色的容颜即使睡着了,依然有让人心跳加速的魅力,只是眼睫下的阴影甚浓……今晚是够她折腾了,而以后……
她深吸口气,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聪明人是不会把一窝鸡蛋全装在同个篮子里。
时间不多了,搭好的线要快点运作,而该除掉的人……她的目光沉沉的、阴郁的落向床上的人儿。
她会为她除去所有该死的人,包括关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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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一名宫人持着太监总管福星的令符出宫,说是要替冰心苑主子及其所属的莽国宫女们送家书到莽国使馆,由于这已经是冰心郡主进宫来的第六次,负责边门守卫的御林军详查无误后,便予以放行。
这名宫人直接来到莽国使馆,待约半个时辰,便返回皇宫,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
第十章
十六的月色与中秋节当晚一般圆满明亮,只是今晚的云层厚了些,随着阵阵秋风吹来,不时遮住明月。
关宁沐浴过后,换上一袭深蓝色的袍服,准备前往冰心苑。皇帝一整天的行程都很忙碌,无暇到冰心苑探访,使得关宁也无法沾光见到冰心。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他一整日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回寝宫歇下,他才得空返回住处清洗。
踏出房门,关宁听见黑夜里传来的破风声,有人来了。
“关兄!”
戴月人一到,见关宁在门口相迎,有些受宠若惊。“呵呵,劳关兄迎接,不敢当呀。”
“有事?”
他愀然攒眉,摆明不欢迎不速之客。
“进屋里谈好吗?”戴月不以为忤地笑了笑,发现他穿着外出服,不由讶然,“关兄要外出?”
关宁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转身进屋,大略猜到戴月的来意。“请坐。”宾主就位后,他沉默地等着戴月开口。
“昨晚的事,劭杰告诉我了!”
关宁眼光一沉,虽说唐劭杰是无辜的,但一回想起昨晚的事,心中仍有些不舒服。
“发生这种事,他只能找我商量。”戴月瞧出他眼中浮起的薄怒,忍不住为妹婿辩护。“这不是劭杰的错。”
“我没怪他。”他看他一眼。
对喔,人家是没这么说,何况关宁凭什么怪劭杰?
戴月很怀疑地瞅着表情阴郁的关宁,这种表情是容易让人误会的呀。
这使得他的语气带点质疑,漂亮的眉宇挑了起来,“你没将此事禀告皇上。”
关宁看他一眼,很快转开眸,淡淡道:“你认为皇上会很高兴听到唐劭杰定力过人,拒绝了冰心郡主吗?”
戴月觉得他的口气不太对,一时间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你认为皇上若知道此事会怎么样?”他小心翼翼的探询。
“皇上仍记挂着朝阳公主。”
这点戴月是知道的,可是——
“即使如此,皇上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妃子来……”教他怎么说呢?他伤着脑筋。
“我也不清楚皇上在想什么。只是他提过,想借此测试唐劭杰。”
“他真的这么说?”戴月瞪大眼。
“你不相信我?”关宁攒眉不乐。
“没的事。”戴月赶紧陪笑脸,眸光一动,“对了,劭杰走了后,你怎么应付何莲卿?”
不是他敏感,不过他真的看见关宁的耳根子发红了起来。
“戴兄若信得过我,待此事告一段落,我再做说明如何?”关宁突兀的起身。
“什么意思?”戴月也跟着站起来。
“以一个月为限,到时关某自会交代。”他说得斩钉截铁,表情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正气。
“现在不能交代吗?”
关宁瞪他。
戴月摸了摸鼻子,显然他问了蠢话。若可以现在交代,关宁何必要提出一个月的期限嘛。
只是……他太好奇了。
叹了口气,他看出主人显然不太愿意继续留客,只好道:“我该走了,对吧?”
关宁犹豫了一下,“戴兄可以帮我忙吗?”
“什么忙?”他精神一振。
“我想请你利用关系,帮我送封信给莽国太后,并代为打探她的情形,以及查坦尔家属的近况。”
这个要求完全超出戴月的理解范围之内,兹事体大,就算关宁不想回答,他也非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这下子我可等不及一个月,再听你的解释了!”
关宁也无意让他等一个月,“莽国太后是先母的亲大姐。冰心告诉我,她近来身体欠安,我想确认这点,再做计较。”
戴月吃惊极了,万万没想到关宁与莽国太后有这样的渊源。
“戴兄愿意帮忙吗?”
他赶紧闭上嘴巴,目光深沉的注视关宁良久,方慎重的点头。
“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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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膳还不到一个时辰,皇帝显得无精打采。他不是肚子饿,只是眼睛有些张不开,头有点昏。
戴月指着御书桌上的一卷行军布阵图,正说得口沫横飞,瞧他意气飞扬的样子,皇帝实在不忍心坏他兴致,不过他真的……有点……困呀!
欣羡的眼光投向太师椅子上的关宁,一只粉白的小蝶,似雪,如絮,翩翩然的飞了进来,绕着静定不动的身影打转,最后停在他袖口上一枝栩栩如生的海棠上。
咦?
关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花稍?
但与其说花稍,还不如说是闷骚。
那枝海棠是绣在袖子内侧,若不是关宁打坐时,手心朝上放在腿上,泄漏出一抹粉艳,小蝶儿只怕还寻不着这似要从布面上活起来的海棠花呢!
皇帝一双眼骨碌碌转动,纳闷着是谁为关宁绣上这枝海棠的。绣得这么精细,却也如此隐密,如不可为人知的心事。莫非有什么隐情?
皇帝料想得没错。
这枝海棠是冰心为关宁绣上的。
深深的夜晚里,关宁悄无声息的潜进冰心苑,聆赏完她的琴声后,进入冰心的房间与她相会。
默默的情意在彼此眼间交流,冰心偎依着他,说着一天以来发生的事,说着心中对他的思念。关宁也将三年来的见闻与经历说给她听。然后,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情意转动间,立时就是一场翻天覆地的美丽陷落。
冰心体内的情蛊一逮到机会便要扇风点火,她原本就美得让圣人也要折腰,在情蛊的作用下,更是娇媚得令人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