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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清幽的跨院。”清朗的声音别有深意地传来,礼谦猜想那年轻的声音应该是属于华敏璁。
“礼谦到庄里做客时,习惯住这里……”习惯大嗓门的铁雄语音出奇地显得软弱低微,令礼谦暗暗叹息。
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据他所知,华家姐弟今天是初次造访铁家庄,铁雄不但声音显得心虚,还说出这番亲疏有别的话,两人不心生疙瘩才怪。
果然听见华敏璁从鼻孔里哼出了个代表心情不爽的“哦”来。
“其实贤侄和贤侄女的住处……”铁雄亡羊补牢地急忙解释。“不在之前的院落,总管已将你们的行李和随从都安排进老夫寝处附近的毓秀轩了,见过胡家兄妹后,老夫亲自带你们过去,有哪里不满意,仅管开口。”
“世伯客气了。”清郎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哪里,哪里。”
听到这里,铁炽已大步走出屋外迎接,礼谦基于礼貌,和妹妹起身相迎。
随着铁雄夫妇进屋的,是一双金童玉女似的人儿。
礼谦直视华敏璁,那张俊丽的容颜虽脱稚气,灵秀深澈的眼眸却比他估计的还要锐利。
敏璁不躲不藏地迎上他的眼光,微带笑意的眼眸闪烁出一抹淘气的光芒,仿佛在说,“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没必要瞪我”,便装做不经意地往礼荭瞄去,闪动的星眸充满惊艳。
虽然妹妹的美貌一向令男人趋之若鹜,敏璁的反应仍让礼谦觉得好笑,同时,视线自有主张地捕捉住敏璁身旁的清丽佳人。
第一印象是,她跟华敏璁长得好像,随即恍然大悟,两人应该是孪生子。但比起弟弟,华敏瑜多了女性的妩媚和娇柔,行步间散发出娴雅文静的闺秀气质,给人一种端庄、不可侵犯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这点格外地挑起他性格上恶劣的一面,眼光更加不客气地侵犯着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缓缓地来回打量,比敏璁看礼荭更加地放肆,且无意收敛。
敏瑜薄嫩的白皙脸颜上,浮现起胭脂般醉人的流霞,他听见她呼吸一梗的急促喘息,然后,就在他没有提防下,她扬起浓密的眼睫,烂起一束束似河上月光般温暾的光芒朝他闪来。
他无法动弹,无法眨眼,心火熊熊地烧起,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铁雄的声音传来,才恍然回神,垂下眼眸平静自己的心情。等到他重新看去时,敏瑜已转开眼光,而他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位是胡家堡的二公子胡礼谦,那位则是他的妹妹胡小姐。”
“阁下就是人称玉面狐的胡家堡二公子呀,果然如江湖传言般俊美如玉。敏璁热络地上前招呼,注视着他的眼神显得意味深长。“在下华敏璁,久仰大名了。”
礼谦眼光深沉地回视他,上一个当面唤他玉面狐的家伙,她像当众掉了裤子,足足有大半个月不敢上街见人。他评估着该用什么方法回报敏璁的直言不讳。
“华爷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礼荭担心二哥当场给人难看,艳笑如花地上前打圆场。
“胡小姐也是人如其号,不但一身红衣,还是位不折不扣的红粉佳人。”
礼荭外号是红狐,对外号的感觉同兄长一样不满意,但谁教她姓“胡”,江湖人士向来不拘小节,久而久之也释然了。然而在敏璁重新诠释她的名号后,不由得对自己这个外号有了全新的感受,原来在这名气质尊贵的美少年眼里,“红狐”是指穿红衣的美女哩。
她笑得眉眼盈盈,语音更加娇媚温柔。
“华爷过奖了。”
“咳咳。”铁炽不悦见情人对另一名男子展示温柔,以咳嗽声打断两人继续这种言不及义的客套,招呼道:“大家坐下来再谈。”
待众人依序入座,仆人在主人的示意下奉上香茗,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直到仆人退下,形成的沉默开始释放出压力,铁家三口最先感到不自在,即使刀斧加身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却被这小小的沉寂逼得要发疯。
尤其是铁雄,妻、儿都将眼光望来,令他想逃也逃避不了,只好硬头皮朝华家姐弟望去。
“咳咳咳……”他先清了清喉咙,试图用咳嗽声打破一室的沉寂。“不晓得华贤侄和华侄女商量过后,对我们夫妻的提议,呃,有没有……呃……”
这番吞吐不明的询问,没有得到敏璁的回答,他仍徐徐啜饮着甘洌爽口的茶液,像是在鉴定茶茗的好坏。
礼谦瞄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回敏瑜身上。
那张清新秀丽的娇容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娴雅的笑容,端庄的仪态连最挑剔的贵妇也挑不出一丝缺点,礼谦却越看越狐疑。
知道铁炽与礼荭的事后,她都不伤心、不难受吗?
瞧她那副安然若素的模样,她像她是来与好友品茗聊天,而不像个乍闻未婚夫婿与人有染、打算跟情敌谈判的女人。
她心里在想什么?
铁雄则是一眼都没看向敏瑜,他根本没指望她开口,全副注意力都在敏璁身上,偏偏对方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令他更加不安。
铁雄深吸口气,提起勇气再次唤他。
“华贤侄?”
“嗯……”敏璁这次总算出声了,在众人屏息注视下,他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整了整脸色,朱唇方启。
“我们姐弟商量过了,即使如铁世伯提议的两头大,对家姐或是胡小姐仍然是委屈了。”
“贤侄的意思是……”
他没有回答铁雄的话,表情更加凝重地道:“尤其是在见到胡小姐明艳无俦的娇容后,更让我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什么决定?”还是一头雾水,听不懂他在讲什么,铁雄备感挫折地望向妻儿,两人同样一脸茫然。
“与其委屈她们任何一人,倒不如解除铁华两家的婚约,成全胡小姐与铁大哥这对有情人。”
此话一出,像一锅烧开的水似的,在众人之间沸沸扬扬了起来。
礼荭自然是惊喜万分,她完全没想到华家会退让这么多。她以为……华敏璁顶多同意她与华敏瑜共事一夫,没想到会完全出让。铁炽的表情在惊诧下显得茫然,他的父母更在相互对视一眼后,双双剧烈摇起头来。
“贤侄是在跟老夫开玩笑吧!这么做岂不是毁了华侄女的终身,老夫将有何面目见令尊于九泉之下?”铁雄激动地喊道。
”是呀,敏璁,你要想清楚。”铁夫人也着急地劝说。“退婚对敏瑜的闺誉有损呀。”
“我们知道这件事是铁家对不住华家,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孽子弃元配不顾。”
”老身也愿意保证,敏瑜入了铁家门,我们夫妻会加倍疼爱她,不会让她受一口闲气。”
“老夫会让铁炽补……”
“世伯,伯母。”敏璁摇头叹息,目光深深地瞅着两位长辈,语气首度严厉了起来。“委屈家姐与人共事一夫,她的终身就没毁吗?她的闺誉就无伤吗?”
如冰刃尖锐、冻人般的目光轮流往铁家三口脸上看去,看得他们不寒而栗,千言万语全都冻在喉头。
“先别说铁大哥与胡小姐早有情愫,如今就说胡小姐怀有身孕,纵然两位再疼爱家姐,纵然铁大哥也愿善待家姐,但一来丈夫的心先就不在自己这里,二来胡小姐已先家姐有妊,将来生出来的儿子便是铁家长子,家姐还没嫁进铁家便已经输了,我能指望她在铁家过得幸福吗?”
“贤侄……”铁雄夫妇被问得哑口无言,铁炽亦渐愧地低下头。
“我们无意责怪铁家。”敏璁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只是希望能将伤害减损到最小。”
“可是这样……”铁雄愧疚地低垂着头,“我怎么对得住令尊,对得起敏瑜?外头的人会怎么想?”
“世伯若是担心铁大哥会蒙上负心的骂名……”
“不……”铁雄摇着头,“再难听的骂名,错在铁家,我们便该承担。老夫担心的是敏瑜的闺誉呀!”
“就因为这样,我们才厚着脸皮提出两头大的建议,不是故意要委屈敏瑜。”铁夫人嗓音暗痖地道,眼中混合着疼惜与歉疚的情绪注视着模样依然文静娴雅的敏瑜。
华家的教养实在太好了,都到这种景况,她仍像个没事人似的。
“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所谓清者自清,况且以家姐的才貌,华家的门风,不怕没有识得家姐好处的名门君子相求。当然,退婚的要求必须由华家提出,一来铁家不必承担负心毁婚的骂名,二来也可以杜绝众人的闲言闲语。理由我都想好了。”
“可是……”就因为华家把什么都替铁家想好了,铁雄更感到羞愧。
或许是看出这点,敏璁俊秀可爱的脸容忽的闪出一抹诡奇的笑意,礼谦有种不好的预感。
“铁、胡两家若觉得愧对家姐,我倒是有个主张。”敏璁故作不经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