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然。”张掌柜挑眉道,“主爷虽是病得厉害,仍在大小姐扶持下,跟我们见上一面。只是他咳得太严重了,没法子开口,便由大小姐代言。”
方衍脸上惊疑不定,但很快恢复正常,语带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华府里的人是怎么照顾华爷的!”
“听说是在绍兴停留时感染风寒。”张掌柜刻意压低声音,表情神秘兮兮。
“我是听说华爷前阵子出了趟远门,原来是去绍兴呀。”方衍脸上有着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不是只去绍兴,而是回来时,巡视了一趟绍兴的酒坊,没想到会在那里出事。”
“李掌柜的话令人不解。”方衍为两人再次斟满酒,眼中透着困惑。“华爷除了感染风寒外,还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啦。”李掌柜瞥视张掌柜一眼,也学后者之前那样压低嗓音。“我是听华佑说的,你可别说出去喔。”
“两位放心,方某人这张嘴闭得比蚌壳还紧呢。”
“就是呀,方老板又不是外人,听听又何妨。”张掌柜附和。
“好吧,既然这样……”李掌柜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主爷巡视完绍兴的酒坊后,便到醉仙楼歇息,打算隔天一大早起程返回杭州。华佑一觉醒来,却发现主爷失踪了……”
“啊?”方衍发出惊呼,随即掩住嘴巴,低下声音提出质疑,“怎会失踪呢?主爷不是好端端的在华府吗?昨天我们都见到他呀,虽然咳得厉害,但那是主爷没错。”
“方老板,你别急,先听李掌柜说完。”张掌柜笑道。
“抱歉,在下太心急了。李掌柜请说。”
“不能怪方老板,整椿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主爷的确是失踪了,更离谱的是,随行保护的成总护院一直到华佑通知他,才晓得主爷失踪,连忙与华佑四处寻人,却连一丝线索都没有。就在他们希望破灭,要派人回杭州禀报时,主爷奇迹似地出现了。”
“奇迹似地出现?”方衍喃喃重复,眼中蒙上阴影。
“就是呀。”张掌柜接口道,“听主爷说呀,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破屋,吓得他慌不择路地逃出,幸好在路上遇见一位好心人,在他的帮忙下,才返回绍兴,跟着就病倒了。”
“这……”方衍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究竟是怎么回事?”
“依我看,八成是撞邪,被狐仙、鬼怪之类的掳走。”李掌柜做下结论。“不然怎会莫名其妙地从酒楼里失踪,醒来时却在一栋破屋呢?”
“有这种事?”方衍一阵闷咳。
“不由得我们不信呀。”张掌柜感慨道,“邱总管还为此偷偷请了妙音寺的僧人,为主爷做一场平安法事呢。”
真的?假的?方衍半信半疑,没多久,便与张、李两人分手,回到自己家中。
直到夕阳烧天的时候,才又有动静。
“方衍扮成仆役出门,来到南门的一家小妓院,半刻钟后,又改扮成庄稼汉从偏门离开。”华佑一接获派去监视方衍的家丁捎来的消息,马上向礼谦报告。“这次他出了城,是往绍兴方向。”
礼谦暗暗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自己的推测有误,万一不是方衍掳走了敏璁,重头布线追查嫌犯事小,要是耽误了救人的时机,害了敏璁的性命,他可无法向心上人交代。
“快马通知骆捕头,方衍正朝绍兴去,只要盯住他,不但能找到贵上,还能来个人脏俱获。”
“是。”华佑领命离去。
敏瑜得知事情的发展都在礼谦的预料之内,心头的不安消去大半,然而只要弟弟一日未能平安归来,她的心情始终是沉重的,眉目间的忧愁不去。
幸好隔天晚上便接到铁血神捕骆家俊派来的差役传达的好消息,令她转忧为喜。
“华爷已经找到了。就跟胡二公子的推测一模一样,他被囚禁在石鼓镇的方家老宅。石鼓镇几乎都荒废了,只余几户人家,方家老宅里也只有一位老仆人,骆捕头和成总护院找到那里时,华爷已经醒了过来,正纳闷自己怎会在那里呢。原来方衍骗那名老仆人,说华爷罹患重症,昏迷不醒,必须每天按时服用以各种珍贵药材熬煮成的鸡汤来维持性命。老仆人依照他的指示,日日熬煮补药鸡汤,由于鸡汤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他一时忍不住,喝了一小碗,并不知道所谓救命的鸡汤里含有教人昏睡的迷药千日醉,结果昏睡过去。华爷少了那顿鸡汤,迷药药效一过便清醒了……”
“敏璁现在怎么样了?”敏瑜眉睫间尽是担忧。
“华小姐请放心,华爷只是虚弱了些,并无大碍。”
“抓到方衍了吗?”礼谦询问。
“我们接到胡二公子的通知,埋伏在方家老宅,果然将方衍来个人脏俱获,让他无法狡辩。他供称并无加害华爷之心,一切就像胡二公子的推测,他绑架华爷是为了演一剧救人的戏码,好让华家姐弟心生感激,以求华小姐以身相许。”
真相就此大白,华家一扫几日来的阴霾,人人欢天喜地。
敏瑜脸上出现发自内心的欣悦,稍后与礼谦独处时,她欢喜地投入他怀中,黑玉似的眼瞳凝着感激的柔光。
“谢谢你,谦哥……”她羞涩地喊道,娇脸布满红晕,“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跟敏璁就要被方衍所欺,你是我们的恩人……”
“别这么说。”礼谦抱紧她,充满感情的醇柔嗓音抵着那形状美好、柔软如绵的耳朵倾吐,“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及时赶到,只要想到方衍的居心,想到你差一点就落到他手上,从来不晓得什么是害怕的我,居然感到恐惧且心痛。”
像是要证实他的话,一阵颤动自他身上传来,化做一道道炽热的情感流涌进敏瑜心坎。
她眼眶潮热,心绪涌如潮汐。华敏瑜呀华敏瑜,你何德何能,让这持男子汉为你恐惧、心痛呀!
她感动地环抱住他,热烈地表白,“没必要的。即使方衍的狡计得逞,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做报恩的工具……”
“为什么?”他看进她眼里,期待着。
“因为你呀。”脸上布满着羞涩的红晕,含情的目光也是赧然的,然而敏瑜没有退却,带着坚定、不容撼动的深情倾诉。“好不容易可以自由地喜欢你,再不受婚约拘束这份喜欢,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阻止我……喜欢你。这是我与铁炽解除婚约时,对自己做下的承诺。”
礼谦没想到外表娴静温柔的敏瑜有这么刚烈的一面,不由得动容。
“你那时候就决定要嫁我了吗?”
“你太高估我了。”错愕染上敏瑜的眼眸,随即困窘地烧红脸。“我完全没想到那么远,只是满心都是再见到你的喜悦。烽了婚约束缚的我终于可以自由地喜欢你,不必再受困于命运的黑茧,只能与你擦身而过,留下遗憾。”
“只有这样吗?”哎,这样还不够吗?
敏瑜羞极了,他到底要她说多少才够呀!
然而,他眼中的期待是那么令人难以拒绝,敏瑜只好抛弃仅余的矜持,硬着头皮道:“我心里当然也希望……你对我……就像我对你一样呀。听到敏瑜要求你押送令妹的嫁妆到杭州时,我……好开心,因为我也想要你来,这样……我们才能进一步相处,到时候……”
未完的话语含带着羞涩的情意悬宕在两人之间,敏瑜静静地注视着礼谦,没有逃避。那双闪烁着神秘火焰的黑眸令礼谦联想到埋伏在林间伺机出动的狩猎者,那么安静、耐心,而且深情、专注地凝望着它的猎物。
于是,他明白了。在铁家庄时,她富含深意的眼光,那么安静、耐心,且情意深深的凝视,原来是在狩猎他。
还有她此刻的眼神,妩媚的眼波如丝缕地朝他捆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他向她靠近,是比任何狩猎者都要高明的技巧,因为猎物根本无从防备,即使有所警觉,也会像他一样心甘情愿地选择被她所俘掳。
更没有比软呼呼的触感含在唇下,诱人的娇躯温驯地倚在他怀里的此刻,让他明白这点。原来当一名猎物可以这样幸福。
他叹息着,鼻间有属于她的体香飞扬,唇下是她如浸着糖蜜的丝绸般小嘴,而指下有她软绵的娇躯,将几天以来一直冲激着他的渴望推到最高点,兴奋之情像烟火般四处迸飞,威肋着化为炙人的烈焰吞噬两人。
那烈焰,他是不怕的,可当成地毯卧眠,他只想拨弄着隐藏的欣喜,试探愉悦的可能,徜徉在情欲的奇幻世界里嬉游探险,飘流在柔软如月光的女性温柔里,可突然间,一股寒意渗进这火热的天堂里,脚下的火焰成了寒冰,他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凄迷萧声,在钻进耳里的同时,化成朔风肃杀地扑掠而来,逼退体内的热情,四肢逐渐麻木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