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方雅淳在大学的迎新舞会中认识了高她三届的学长,他们很快陷入热恋。家母的祖父从小就替家母安排了一椿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是家母深爱这名学长,不愿意答应和对方正式订婚。”
“最后她不但跟门当户对的对象订婚,还结了婚。”李听不带感情的评论。
‘那是因为家母的祖父病危,家母不愿意再刺激他老人家,才答应订婚的。”嘉绮为母亲辩护。“可是订婚后没多久,外婆却发现家母怀孕了。”
“怀孕?”这个字眼令李听脸色微变,表情惊疑奠定。那孩子是……锐利的眼光像闪着寒光的宝剑罩住嘉绮。
嘉绮迎向他的凝视,表情坦荡地继续说故事。“外公要家母拿掉孩子,家母以死要胁,坚持要生下她和心爱的学长的爱情结晶,外公为了不让家丑外扬,也为了瞒骗病重的父亲,将家母送离高雄,到北部乡间待产。孩子生下后,外公向家母保证,一定会找户好人家好好养育孩子,家母才含泪让女儿被抱走。”
“怎么肯定孩子是那名学长的、’
李听的话令嘉绮愤怒地涨红脸,共庆幸母亲没有在场接受这样的侮辱。哼!男人遇到这种事时,为什么总是这样愚蠢,不会稍微运用一下逻辑推理能力,就莽撞地说出这种话来伤害女人!
嘉绮嘲弄地扬唇微笑。
“尽管我不欣赏郭威翔,但是我们都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力,如果他是我父亲,我也只能自认倒桅。但李委员,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家母当年怀的是郭威翔的孩子,她只需要嫁给他,而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而我也不必被人收养,不是吗?”
嘉绮的话说得李听羞惭地垂下头,定下心思一想,不能不承认她的话有理,难道她真是——他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这项可能像一枚炸弹般,炸得他的理智与感情都是一团混乱,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从门心深处似火山岩浆般爆发出来。真的有可能吗?寂寞已久的空虚生命终于被一种温暖而真实的情感所填满。
他眼中充满夹杂着极度渴望和不敢置信的激动,使得嘉绮心里的怒气消失无踪。她对着她非常确定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怯怯地一笑。
“外公将我交给他的远房表侄夫妇抚养,他们将找视如己出,当时我养母刚巧生下了死胎,在出生证明上稍加更改,我便成了他们名义上的亲生女儿,直到外公受母亲所托来找找,才揭穿这个秘密。家母和郭威翔的独子,在今年六月车祸身亡,家母又发现自己得了子宫颈癌,在这双重打击之下,她决定和郭成翔离婚,并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继承方家的产业,做为她对女儿的补偿。可是我根本不想要这些身外之物,我最想要看到的是母亲能再度快活起来,而不是忧伤懊悔地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她在报章杂志和电视报导上,寻找她今生唯一深爱过的男人影像,却不敢勇敢出现在对方面前,坦白她虽曾因懦弱而屈服在家庭压力下嫁给别人,却从来不曾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我无法坐视母亲再消沉下去,抱着一点点期望,猜想也许父亲还爱着母亲,他会愿意去看看她,给她一点安慰。我不敢奢求他接纳我们母女,只想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我很骄傲有他这样的父亲,即使永不相认,我还是很开心……”
“嘉绮…”李听再也忍不住在血液里翻腾的亲情召唤,笨拙地搂住女儿,滚烫的热泪自眼角溢出。当他得知雅淳结婚的消息而崩碎的心,因女儿的话而再度拼合。雅淳并没有变心,直到现在还爱着他,而且还替他生了这么冰雪可爱的女儿。
鼻头的酸涩感泛滥全身,李听小心、紧密地拥往怀里的宝贝。他的女儿,他的骨肉,他和雅淳的爱情结晶!他飞扬的心中不禁兴起一股虔诚的感激,这的确是一份最珍贵的圣诞礼物,透过嘉绮,他重新拥有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爱和亲情。
“…我可以喊您爸爸吗?”模糊的泪光下,嘉绮不确定地问着同样满脸是泪的李听。
李听的心瞬间被绞扭得发疼,他激动地点着头。
“爸爸……”嘉绮沙哑地唤出李听渴求已久的称谓,他紧紧将女地搂在胸口,搂进他心头最火热的地方。
宗佑进入房间时,便是看到这一幕。他捧住手中端放着三杯香模的托盘,被房中交融着泪水的父女相逢场面深深打动,知道接下来该是欢欣庆祝的时刻了。
欢闹的节庆之夜,总是让寂寞的人更感孤寂。唱诗班刚从头等病房的门口走过,雅淳婉拒了他们入内唱歌,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黑暗景色。
她只跟李听共度过一个圣诞,两人都不是基督教徒,所以没到教堂参加团契活动。那夜她坐在窗前看到李听孤独地站在女生宿舍门口,忍不住便溜出宿舍,投奔进他在寒风中有些瑟缩的怀抱。
因为年轻,有着用不完的热情,便在寒夜里的校园散起步来,还大胆地在隐蔽的树丛间拥吻。那是她的初吻问,美丽的感觉即使相隔了二十六年,仍令她想要落泪。
雅淳将被单拉到肩上,合上眼睑任心种沉醉在往昔的美好记忆里。李听俊秀、热情的脸孔,仿佛正矗立在眼前,她甜甜一笑。
穿着探色大衣的模糊身影,从和起居室相连的门户一步步移近,站定在她床前。雅淳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像拂晓的微风般唤醒她沉洒在甜美梦境的灵魂,她缓缓张开眼。
进入眼帘的影像,是她曾幻想千回万遍。却在现实人生中不敢奢望见到的真人实影。她呆呆地看进那蕴藏情感的深黝眼瞳,仿佛在目光深处窥见一段魂素的旧梦。一幅幅过往共有的记忆,电光石火般在脑海里闪过,雅淳的眼睛霎时酸热起来,弥漫着一层散不掉的滚热雾气,清泪纷纷飘坠。
身下的床垫一沉,一双暌违已久的结实臂膀将她揽进她梦过万遍的温暖厚实胸膛,雅淳逸出一声哽咽,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感觉到耳边有灼热的呼吸,轻轻送进如午夜风铃声般震动人心魂的呼唤:“雅淳……”
第十章
嘉绮不得不承认在去年的最后两个月里,是她人生中起伏最大也最多变的一段日子。
从宗佑的求爱,到发现自己的身世秘密,就像坐一趟云霄飞车般惊心刺激。
但总算尘埃落定,亲生父母在重逢后,重新接续二十五年前被迫切断的热恋,两人脸上的孤寂和落寞被恋爱中的幸福光彩所取代。
元旦假期后第一天上班,柳雯首先发现她左腕的镶钻名表,捧着她的手腕大呼小叫,一双媚眼几乎贴在表面上。
“谁送你的?不会是俞宗佑吧?”
嘉绮的耳膜险些被她尖锐的高亢声音所穿破,可是她太快乐了,全身都充斥幸福的感觉,若不宣泄一些出来,她可能会兴奋得死掉。
“不,是李委员。”她有些保留的道,唇角的神秘笑意令柳霎立刻联想到桃色事件那方面去。
“你别乱想!”嘉绮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暖味,“宗佑也有一个,是男女对表。”
“他……送给你们?”柳霎的表情不可置信。“这对表要几十万吧!”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应该是真的钻石,有十二颗。老天爷!”柳霎捂住双颊,“我不敢相信。”
“他干嘛送你们表?”淑瑜好奇道,她单纯的脑子已被钻石这个字眼给塞满。
“原本是圣诞礼物。”嘉绮绽出一抹甜笑。“宗佑说太贵重了,后来李委员却说,就当做是他送给女儿和准女婿的见面礼。”
“什么?”秘书室里的几名同事目瞪口呆,柳霆狐疑地眯起眼。“嘉绮,难道李听要收你当干女儿?”
“可以这么说。”李听和雅淳并不坚持一定要嘉绮认祖归宗,这牵涉到出生证明、户籍资料的更改,工程太过浩大,所以李听决定收嘉绮为义文,省了这些麻烦手续。
“哇呜!”柳霎再度尖叫,捉着嘉绮的肩直摇晃。“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走桃花运,现在又认了这么有权有势的干爹。嘉绮,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敢当。”嘉绮没好气地答道,开始一天的公事,但柳霎仍不放过她。
“喂,有这么硬的靠山,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苦工?”
“难道就因为认了个有钱的老爸,我就要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吗?”
“至少可以换个更好的优差!”
“是啊,可我舍不下年终奖金,再怎么苦,也要捱到过年后。”嘉绮扮了个鬼脸。
“嘉绮,你是说真的?”瑞萍关心地问。
“嗯。”她点点头,“我妈妈……嗅,事情太过复杂,我无法详细说明啦。简而言之,一位长辈希望我过去帮她的忙,所以啦,我过完年就要递辞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