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以为……」她伤脑筋的蹙起眉,当时是为了帮他,但两人如今的关系不同,使得她心情复杂了起来。
「祖母那边是一定要做个交代,虽然上次我发过脾气后,她收敛了不少,但还是没放弃为我安排相亲的打算。你就行行好,陪我去露个面,让祖母能安心地回瑞士。」
「好吧。但万一你祖母不喜欢我……」
「放心好了。」他宠溺地用力搂了她一下。「佳音这么可爱,谁舍得不喜欢你?何况者孝会陪我们回去,有她在,还担心事情搞不定吗?」
佳音不由放宽心,她的确还没遇到者孝搞不定的事。
「我知道了。」已经回到了所住的大厦,她心里一阵依依难舍,反映在水漾的明眸里。「你要回去了吗?」
「我是想陪你进去。」她眼中无言的邀请令他雀跃,但眼中同时闪过一抹遗憾。「可惜者孝劝我跟秀雄谈一谈,我最好现在就回去,赶得及留住他。」
「你要跟他谈?」秀雄昨晚的乖戾,令她为田歆感到担心。
「你们终究是姐弟,总不能一辈子闹别扭。我看他今天连招呼都不跟你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他怜惜地道,「我想男人跟男人之间比较谈得开,也许秀雄愿意听我的。」
会吗?
佳音眼中不由升出一抹期待来,期待秀雄能在田歆的开导下,与她和好。
第八章
「我有话跟你说。男人对男人的。下班后来找我。」轻松地撂下话后,田歆自顾自地回到三楼包厢。
约莫零晨左右,包厢门被人当成鼓来敲击般地声响大作,从鼓声;不,应该是敲门声中,他听得出秀雄的拳头很有力,如非万不得已,他绝不愿轻易尝试。
他打开门,看都不看一眼的招呼道:「要喝什么?果汁?矿泉水?」
灼热的目光凶狠的盯在他后脑勺上,秀雄对他的问话感到受辱。他又不是小孩,竟问他要喝果汁,还是矿泉水!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他目光挑衅地落向茶几上剩下四分之一液体的酒杯。
「威士卡?」田歆扬眉轻笑出声,慢吞吞地说:「等一下可不能让你骑车回去,不然佳音会怪我。」
「啰嗦!」他不领情地吼道。
田歆不置可否地绕到小吧台取出一瓶已开封的威士卡,为秀雄在杯内倒了四分之一的酒液。
「要不要加冰块?」
「不用!」秀雄冷哼道。
他锐利地看他一眼,杯子递过去时,警告道:「这种威士卡的酒精浓度是百分之四十八点八,你最好别逞强。」
但秀雄根本不想听他的。没道理田歆能喝,他不能喝。
为了证明自己在酒量方面是绝不会输给他的,他一口灌了下去,瞬间喉咙像是被火烧着似的。他承受不住地呛咳了起来。
「漱一下口吧。」田歆面无表情地递上准备好的矿泉水,秀雄想也不想地大口灌进去。
「威士卡可不是啤酒那种低酒精浓度的饮料,可以用灌的。即使是我这种喝习惯的人,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忌讳像你那样强灌。第一次喝的人,我都建议他们加冰块,目的是稀释酒精浓度,比较容易入喉。尽管如此,酒量不够好的人,还是不宜喝威士卡。勉强自己去尝试,受罪的是自己。」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秀雄拭去嘴边的水渍,怒视田歆。
「实话实说而已,不用太敏感。」他优雅地坐下,朝他举起酒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我做什么!」
「那我会很高兴能跟一个聪明人讲话。」田歆弯起的嘴角微带嘲弄,「既然你都明白,我就不用多说废话。佳音与我是情投意合。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没关系,都阻碍不了我们相爱。」
「你说完了没!」他躁怒地道。
「是男子汉的话,就要提得起放得下,有足够的胸襟接受失恋。佳音对你是姐弟之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他紧握着拳头,彷佛随时都会挥舞出去。「别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感情的事没有所谓的输赢。今天不管佳音选择谁,深爱她的人所能做的便只有尊重和祝福……」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以为她选择了你!」秀雄悲愤地说。
「不是我以为,这是事实。」他冷静地回答。「而你很清楚。面对现实吧,何秀雄。正常的姐弟之情,即使姐姐再疼爱弟弟,也不可能以女人的身份去爱弟弟……」
「我们又不是亲姐弟!」
「可是佳音当你是亲弟弟。她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一直到她母亲嫁给你父亲,她才有完整的家庭,一个父亲,和一个弟弟。她一直以姐姐的身份对你好,督促你上进,你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感激?」
「她连家里的事都告诉你?」秀雄神情沮丧,「你们才认识多久!」
「我承认面对面的认识彼此不过是这几天的事,但在这之前,我已经暗恋佳音半年了,只是不晓得该怎么追求她。幸好老天有眼……」
「是我笨,竟制造机会给你!」秀雄悔不当初。
「这么说,我或许还应该感激你呢!」
「我承受不起!」他没好气地道,几秒钟后,他像想到什么地质问了起来,「就算你暗恋佳音半年,佳音可没暗恋你,为什么她会突然喜欢你?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质疑令田歆感到生气,但为了佳音,他沉住气地回答:「就算你对我的评价低,也应该相信佳音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如果一定要问我对她做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求她眷顾,请她相信我是真心地爱她。」
「就这样?」
「这样对佳音便足够了。」他看进秀雄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跟她相处了有十三年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除了一颗真心外,你想用金钱、权力来打动她,对她只是一种侮辱。当然,我也不否认自己的外在条件的确出色,但如果我没有一颗愿意珍惜她的真心,佳音不会理我。」
秀雄的心情直往下沉,田歆对佳音的了解比他意料中更透澈。他擡起眼看他,彷佛是头一次认真地注视着这个人,发现他不仅是外貌出众,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充份显露出他是个内在灵魂十分强壮的人,一旦锁定目标,就不会放弃。
而佳音是他的目标,他眼中的强烈自信显示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样的男人是他对抗得了的吗?
就算他有心对抗,又能拿什么对抗?
满腔的不甘心与愤怒,突然的消失不见,秀雄神情委顿,彷佛失去了生命里的光与热。
「不要让她伤心好吗?不然你们连姐弟都做不成。」田歆接下来的话,落石般地击痛了他,但也令他沉溺在悲伤绝望的心情振动了起来。
他无法想象失去佳音,他的生命会变成什么样。
就算佳音无法以一个女人的心来爱他,但至少两人之间有姐弟之情,比起朝花夕落般华丽却不可靠的爱情,手足之情可以维持一辈子。
「我会守护她一生。」他发下豪语,挑战的眼神毫不客气地看进田歆的灵魂深处,使得后者蹙起眉来。
但最后,田歆只是耸耸肩,自信地说:「牵她手的人会是我。」
「我们等着瞧!」
* * *
跟田歆谈过话后的隔天早上,秀雄鼓起勇气向佳音道歉。看到她泪盈于睫的激动模样,不禁为自己口不择言地伤害了她而愧疚不已。
接下来的日子充满平和、甜蜜。
佳音与者孝结束了期末考试,开始放暑假,并在那星期的周末乘坐田歆的车,前往田家位于市郊的祖宅度假。
那是栋占地辽阔的三层楼别墅,者孝告诉佳音,里面光卧室就有十二间,散居世界各地的田家人随时回来都不怕没地方住。
「为何大家都搬走?」
对于佳音的问题,者孝耸肩回答:「最开始是各人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重心。譬如我二舅一直在欧洲工作,最后定居瑞士。大舅因身体不适,三年前搬到法国的农庄疗养。四舅一直长居美国。五姨正值青春年华便嫁到澳洲。我娘亲大人偏爱加拿大风光,怂恿我老爸移民。外婆则是在外公过世后,被二舅接去瑞士住,也差不多有五年了。转眼间,台北只剩下我跟苦命被留下来承继家业的大表哥相依为命。」
说得好象很可怜的样子,不过佳音知道,者孝是乐在其中。言家夫妇每隔一段时间会回来催促爱女搬去加拿大,她总是不肯,说是不习惯那里的冰天雪地,更懒得重新适应学校,等她大学毕业后再看心情而定。
至于田歆,他太自信、骄傲得不适合用「可怜」这类的字眼来形容。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每一刻都过得从容,随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将做什么。就像现在,鼻梁上架着墨镜,两手稳定地操纵方向盘,彷佛遇到任何状况,都能随心所欲的操控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