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她回头一笑。
他于是撑伞送她上轿,短短的三公尺,却走得有如好几公里,两人没有交谈,但那份奇特的感觉竟已心领神会……
她在他的搀扶下上了轿,两人气息交会,都是一阵怦然心动,只叹时光不能暂留。卸下帘子前,她一双秋眸又再深望他一眼,才起轿离去。
而他则立在雨中,失神地看着那顶轿子消失在大街转角,心好像也跟着被带走,久久无法移步。
围观的人群散去,其中有人边走边惊叹,“哎,那白家二小姐还真是少见的美人哪!”
白家二小姐?
他大惊,脸色骤变。
难道那姑娘是……白清雪?
“可不是吗?我还以为刚才那回纥汉子是见色起意呢!”
“幸好白二小姐没受伤,否则八皇子恐怕饶不了这家店铺和老板全家了。”
“是啊!城里都在传,说白清雪可是八皇子未来的王妃哪!”
两个饶舌的人让他那颗悸动的心陡地陷落,愕然之余,却涌上一股难言的惋惜。
她是白清雪……是八皇子未来的妻子?
吸口气,他急着想将那份脱缰的情愫拉回,但,似乎有点迟了……
“杨磊,你在发什么愣?”李澜戏谑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叫了回来。
他一凛,低头道:“什么事?王爷。”
“去请白家三位小姐过来吧!”李澜道。
“是。”他点点头,走出帐外,举步维艰地走向江边。
白清雪一见到他过来,丽颜堆满了无限惆怅,那天的邂逅让她对杨磊深深倾心,但今日一见,她赫然得知他竟是妹妹的对象,心情顿时坠入了无底深渊。
这份感情,才刚萌芽就注定要枯萎,只因两人相遇得太迟,若是能早个几日,早在婚事说定之前,那么,她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王爷请三位姑娘入云帐休憩。”杨磊刻意装得平静淡漠,避开白清雪的注目。
白清雪一脸黯淡,与姊妹们走回帐内,幽怨地边与李澜闲聊,边偷颅着杨磊冷凝又伤人的神情。
帐内气氛看似热络,其实三姊妹各有心思,白大小姐白胜雪的眼神不时飘向姿态昂然的定王李澜,而白三小姐白静雪呢?她低头静坐,浑然不知曹震精烁的双眼正定定地望着她……
这三男三女的红线,在命运的捉弄下交错开来,谁会知道,他们的姻缘,后来竟得花上千年的时间,用十八世的轮回,十八世的痛苦,十八世的追寻,才能让真正的爱情回归原位,才能让被打乱了的真心找回最初的爱恋……
第一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中文系二年级的教室里,传来一个低沉深广的声音,温文尔雅地念着“诗经”里的句子。
潘写意双手托腮,一双瞳眸直盯着讲台上的那个人,嘴角微扬,秀丽绝尘的小脸充满着梦幻迷醉的神貌。
这堂课是中文系系上新开的诗经选读,讲课的人是新来的年轻教授安知礼,他的相貌清俊,蓄着一头干净清爽的短发,眉目新朗,神情定静,身材高瘦修长,总是穿着一件雪白衬衫,及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天冷时再罩个深灰色的中式棉袄,朴实稳重中又多了一份令人难以忽视的个人风采。
他不是属于那种英俊潇洒的男人,可是却干净清爽,磊落大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浓的书卷气,看来很有质感,系上那些迷上他的女生就常说,他很像从历史中走出来的文人雅士,谈吐隽永得体,行止从容有礼,总归一句话,他的人完全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知礼又和蔼的饱学之士。
潘写意很喜欢他,他的课她从来没缺席过,而且还会难得地提早到校,这点,总会让她的好友秦若怀忍不住揶揄几句。
“要是安教授知道你有多捧他的场,他应该会感动得流下泪来……”坐在她身边的秦若怀支着下巴,把潘写意写在脸上那抹痴迷全看在眼里。
“对哦!也许该让他知道我有多么重视他……”潘写意朱唇微启,润泽的粉红双唇逸出柔得能让人骨头全酥掉的嗓音。
“不过,他要是知道你这个在大家眼中秀气美丽又上进的中文系校花其实是个跷课大王,他一定会更注意你。”秦若怀好笑地翻个白眼。
学校里的人大概全被潘写意的外表给骗得一场胡涂。
及腰的长发丝缎般闪着又黑又亮的光泽,纤细秀气的身段一如娉婷袅袅的青莲,吹弹可破的肌肤浑似无瑕的白雪,再加上那两泓明湛如深海般的双眼,圆巧挺直的小鼻,红润果冻似的唇瓣……
美若天仙这个形容词用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了,只要是男生几乎没有人不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每当她走过,学校中的大男孩们都只能屏息僵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深怕一个过于浓重的呼吸就会亵渎她,惊扰到她。
大家会这么小心翼翼的夸张也不是没有原因,潘写意除了长相绝美,她那浑身纤柔出尘的灵气,一点都不像凡间俗物,娇容剔透晶明,四肢细若无骨,即使有男生们对她蠢蠢欲动,也提不起勇气去一亲芳泽。
只是,谁又会知道,在潘写意那令人惊艳的外貌下,有颗多么鬼灵精怪的心?
这个美人儿,可不是好惹的家伙呢!
“说跷课多难听啊?若怀,人家不过是有些课上不下去而已。”潘写意抿嘴一笑,眼睛仍直盯着讲台上安知礼认真的脸庞。
“这种话不该是个学生该说的,当学生就得乖乖上课,哪像你为了不上课可以欺骗教授和同学……”秦若怀咕哝一声。
她总会一再想起与潘写意熟识的那堂体育课。
其实,她和潘写意原本不太熟,大一开学将近一个月了,两人还没说过话,但就在一次上体育课时,潘写意突然在网球场上昏倒,把大家吓了一大跳,老师和同学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扶到医务室,那时,就听说她的心脏不好,老师当下就特别宽待她以后可以不上体育课。
后来课接着上,轮到她上场练球时,发现地上有支粉红色的手表,有人说那是潘写意的表,老师于是要她走一趟医务室,把表还给潘写意,顺便看看潘写意有没有好一点。
她拿着表来到医务室,原以为会看见一个病恹恹的潘写意,没想到当她一拉开遮蔽的帘幕,赫然发现潘写意竟“悠悠哉哉”又“精神奕奕”地靠在病床上打着掌上型游乐器!
那时,她足足愣了好半晌还回不过神来。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刚刚一副快挂了的样子的人,此刻却愉快地打着电玩……
她一时很难把眼前的潘写意和那个昏倒的人连在一起,当然,也很难把潘写意这种中国古典美女和“Game Boy”联想在一起。
“嗯,刚才是很不舒服,不过现在好了。”潘写意嘴角柔柔一勾。
“哦?”好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我的毛病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潘写意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老实说,秦若怀感到有点混乱,因为潘写意给她的印象是个楚楚动人又温柔纤弱的人,但现在的她看起来却俏皮活泼又有那么一点的狡黠,根本就像是另一个人……
“是吗?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她点点头,想起来这里的目的,递出一支手表道:“这是你的表吧?刚才掉在网球场上了……”
潘写意看着那支钻表,感谢地接过来,“真的是我的耶,谢谢你。”
“不客气,那……我走了。”她交还手表后转身便要离开,但才踏出一步,就又回头直盯着潘写意,欲言又止,“那个……”
“怎么?”潘写意盯着她。
“装病是不对的,潘写意。”她想了很久才决定开口。“欺骗别人是不好的行为,这会遭报应的。”
“是吗?”潘写意眨了眨眼,觉得想笑,但令她发噱的不是秦若怀的话,而是她的态度,她那样子,好像个在劝迷途羔羊回头的大圣人。
“大家是真的替你担心,还以为你的心脏真的有问题……”她皱了皱眉。潘写意在笑什么?
“啊……”潘写意突然脸色一变,捣住胸口向旁边倒下。
她话没说完就看她发病,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伸手扶住她,免得她掉到床下去。
“喂喂喂……潘写意,你怎么了?”她惊呼。
潘写意拧着美丽的五官,喘着气道:“我……我的心脏……好痛……”
“别……别紧张,你躺下,躺好,我……我去叫人——”秦若怀结结巴巴,张口就要叫医务人员来,但才抬头要出声,一只纤细柔嫩的手掌就伸了过来,捣住她的嘴。
“呵,秦若怀,你这人真好骗……”潘写意噗哧一笑,痛苦的神情早被笑脸取代。
“你……”她瞪大双眼,简直无法相信她也会耍人。
“我的心脏哪,可能比你的还要强五百倍呢!秦若怀。”潘写意抿着唇,笑觑她一眼,伸出纤纤食指,挑衅地往她的胸口戳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