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唉……”
一手托着腮,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宋泉又从嘴巴逸出一丝叹气声。
自从两个月以前老二宋沐和契丹公主万小芊被圣上赐婚去了契丹,宋家便只剩下大哥宋沂和老三宋浣两人。而被招赘到柳家的老四宋泠,最近他的妻子柳云裳有了身孕,为了伺候她怀孕后喜怒无常的脾气,宋泠这两个月只顾着哄柳云裳开心,根本很少回家露脸。想到就在不久前家里还有四个儿子打打闹闹的,自己还常嫌吵,如今只剩下两个人和自己对望,又为了突然少掉的宋沐忙得不可开交,把自己冷落到极点,宋泉就不禁哀怨不已!
自己……是为什么会落到这种悲惨的地步呢?
虽说老四宋泠是他心甘情愿地把他“嫁”给柳老怪的,但现在想想,为了那么点土地什么的,自己就把一个儿子白白奉送给柳家?宋泉说来还是有点后悔和暗骂自己真蠢!
但宋沐可就不同了!他哪知道契丹蛮子要把自己儿子带回去?还用了圣上赐婚那种不要脸的小人招数,让他不从都不行!宋泉真的觉得,那时候他该藏也要把儿子藏起来才对,根本就不该让他跟那个契丹蛮子媳妇去契丹当驸马爷才对!
想到自己在一年内少了两个儿子,宋泉不禁又叹出了那第一百二十次的大气……
“唉……”
在同个房间工作的老三宋浣,忙得简直快要疯了,当他听见父亲宋泉的叹气声,心情更是郁闷,他忍不住从账本中抬起头抗议:“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再不好也不要唉声叹气好吗?多少帮点忙好不好?”
见父亲闲闲地晾在一旁光叹气,脸上愁眉不展,偶尔抽上几口烟,但面前的账本却连一页也没翻过,根本不能分担宋沐离家后的工作量,他就忍不住唠叨他。
“浣儿,你真是没血没泪的家伙!见爹心情不好也不会说几句好话安慰一下……”宋泉不高兴地响应他。
宋浣抬起一边眉毛,毫不客气地将话顶回去:“爹,如果你有那闲工夫叹气,不如赶快做事比较实际哦。”
以往他总是顺着父亲,偶尔还拍拍他的马屁,四个儿子里就算他最狗腿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可没空再跟他玩哈巴狗的游戏!他已经快要忙疯了,哪还有闲情逸致管得了那么多呢?
瞄了眼冷血的儿子,宋泉转身还要再抱怨,此时,宋家的管家宋禄却拿了几张画像走进来。
“老爷,王媒婆又来了,还拿了几位姑娘的画像来……”
说着将几张画像恭敬地放在宋泉面前。
宋泉见到那一叠画像,原本想挥手叫宋禄拿点银子打发王媒婆走,但眼角瞄到那画像中的俪人,却叫宋泉心中有了一番好主意!
这老大宋沂的妻子一定是他自己拿主意选,自己没有置喙的余地,但这老三宋浣向来挺听自己的话……自己何不替他选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在近日择时成亲,让自己有个儿媳妇服侍服侍自己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丝傻笑,幻想也越来越多……
说不定明年自己就能抱个孙子。想到宋家的庭院有个男婴洪亮的哭声可以热闹热闹,宋泉不禁击掌大叫:“就这么办,就替你娶妻!”
一旁的宋浣听到父亲的叫声,不禁从账本中抬头愣道:“我?”
爹在说什么?是闲疯了吗?他想。
见宋浣用两个像熊猫般的大眼瞪他,宋泉伸出手指着他鼻头呵呵笑道:“当然是你,我要尽快替你讨一门好媳妇,就这么决定了!阿禄,跟我去见王媒婆!走!”
说着抱着那几张画像,兴冲冲地离去。
宋浣看着父亲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头。
两个月以前,当二哥宋沐去契丹时,他是曾安慰父亲要尽快娶妻生子没错,但看自己现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他还真怀疑在新婚洞房时,自己还得边看账本边度春宵才行!
唉!现在他真怀念二哥四弟在的时候,人多好办事,自己起码悠闲多了!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也不介意父亲要替自己办亲事,只要娶个漂亮的名门千金回来让他相看不厌,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宋浣的妻子,当然一定要是个大美人才行!自己的弟弟宋泠,他的妻子柳云裳就是个美人;二哥娶的契丹公主虽然没有柳云裳漂亮,但姿色也差不到哪儿去。当然,身为他们的兄弟,娶的妻子自然姿色也不能差太多了……
举着打算盘的手,他在如山高般的账本前猛傻笑。
当然,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实际情况又会如何呢?
呵……那只有天知道了。
就这样,一场阴错阳差的宿世姻缘,便在月老红线的牵引下开展了起来……
第一章
“小米,你说是这个好还是那个好呢?”
桌上摆着厚厚一叠的画像,少说也有三十几张,宋浣接过小米端给他刚削好的梨,咬了一口后问道。
从那天宋泉说要替宋浣娶妻开始,宋家便不时有五六个媒婆穿梭其中,带来汴京城内未婚女子的信息。而今这桌上的画像便是媒婆拿来让宋浣选妻的初步参考依据。
但宋浣看了快几十张,只觉得这些姑娘好像都让同一个画师画的像。不仅每个都是相貌不差的美人,都如姐妹般有几分相像。让他看得是头昏眼花,根本选不出半个人来!
揉揉发酸的眼睛,宋浣心里嘀咕若是自己靠画像选人,八成会选个丑八怪回家!但是同为姑娘的小米,她又是怎么看的呢?
他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谁知在一旁的小米连抬头看那些画像一眼都没有,只是心不在焉地随口敷衍他:“哦,是凤栖的梨……三少爷请慢用。”
说着转身收起宋浣丢在屋内乱七八糟的衣物,准备转身走出去。
“啊?”
听小米牛头不对马嘴的答话,还用那种淡漠的态度对自己,宋浣有些惊讶,抬起头叫住她:“小米,你等一下!”
“嗯?”
听见宋浣叫自己,小米总算回了神,努力睁大她那水泡眼看着宋浣。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吗?”宋浣皱眉问她,话中火气十足。
小米来宋家快五个月,一直在他身旁做事,虽然姿色欠佳,但一向头脑灵活又聪明。宋浣从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半丝不耐烦的神情,更不要说是闪神这样离谱的事,也难怪他会诧异。
“没有啊,三少爷为什么这样问我?”虽被这样讲,小米还是一脸表情都没有地看着他。
看她那没表情的脸,宋浣忽然有些上火,声音不觉大了点,“刚才我不是问你梨是哪个品种,而是问你这几张画像里面哪个姑娘最标致?你不会刚好耳背没听见吧?”
“啊?”
见宋浣生气,小米诧异地应了声,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见她那副蠢样,宋浣不耐烦地道:“你刚才没听见我问你的话吗?”说着不高兴地瞪她。
原本宋浣见到小米不出色的平凡长相,一开始千百个不愿意把她留在身边服侍自己,但没几天他就发现小米除了丑了点外,不仅头脑聪明反应又快,甚至手巧得让人惊叹!读过书的她甚至还会做些账,更善于看人脸色,从没有得罪过家里的任何人。宋浣不能不承认,小米可说是他历年来所有ㄚ环中最聪明的一个!被她服侍了四个月,他早就不能没有她了!
除了长相不佳这项缺点外,小米可说是毫无缺点值得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女婢!
但如今她怎么会这么心不在焉呢?
他睁大一双俊眼,疑惑地望着她。
听见宋浣对她说的话,小米眼中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小心翼翼地道:“哦?对不起,三少爷,今天管家交代的事多了点,我等会还急着出去买东西,所以才会没听清楚你的话……”
说着走到那堆画像面前,开始翻了起来。
见她跟自己认错,语音温柔婉约,宋浣总算觉得心头舒坦了些,遂走近她身旁站定一起看画像。但这么亲近地站在她身边,不一会儿,宋浣便感觉自己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馨香,那味道好闻极了,他不禁随口问道:“小米你今天擦了香粉是不是?是哪家买的?味道这么奇特。”
以前从没在她身上闻到这样的香味,而这香味更迥异于他先前所有的记忆。宋浣一向打理家里杂货的部分,家中也在汴京开了家叫庆红堂的胭脂水粉的货铺,也难怪宋浣有些好奇。
小米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地站离他一步,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不安,但语气如常地道:“该是去庆红堂替珍姐挑簪子时沾惹到的吧?”
那是宋家自己开的店,自己家中仆佣光顾可以打折,因此宋家的女婢都在那里买胭脂水粉。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曾闻过这个味道?”
宋浣怀疑地看着她,庆红堂的胭脂水粉的香味,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他不记得曾有过这样好闻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