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骏。”失魂落魄的脸孔被女子的手儿轻轻掬起。
他眨着眼,一回又一回的,确定眼前的不是幻影而是真人后,原本伤痛得犹如死去的心,似乎稍稍复活了一小角儿。
“水儿……”他喃喃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央求李玉城送她出南越,抵达平安的中原吗?
“我在中原接到消息,起先还以为你已经……”水儿非常难过、沉痛的摇头,旋即深吸口气,“来,和我说话,阿骏。”
说话?有这个必要吗?而且,“说什么?”他听见自己呆呆的问。
“说──阿淦的事,”温柔的声音催促他,“我知道你和他同是在军中认识的。那是怎么认识的呢?你们即便是好手足、好兄弟,可也有没有如家人似为了一点鸡皮蒜毛皮的小事吵过架呢?或者你们说不定还一起做过什么教人恨得牙痒痒的小勾当哩!说给我听好吗?”
眼眶从原本干涩的红痛再度变成几欲失控的潮湿……
“……在军中的时候,他就很爱恶作剧了。”终于,在这温柔得似水的声音包围下,他一字字,一句句说起过往。
他一边说着,记忆便口潮水般汹涌澎湃而至。
他和阿淦可说是以命换命的兄弟啊!他正经,阿淦偏偏就爱搞笑……一张俊脸让他一论及扎营哪处,便受哪处邻近城镇乡里的年轻姑娘爱慕……没什么酒量又爱找人拚酒……在沙场上曾救了自己的惊险一招……
太多太多,十根指尖数都数不完的往事,一一取代原本那又冷又寒的空洞感受,手足之情盈盈漾漾全身。
他不记得自己讲了多久,说了多少,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动的离开地面,坐到床上,嘴巴讲得干燥了却不想喝水,只想深深啜饮眼前专心陪伴他,听他说话的娇颜。
话声将于静止了。
没等水儿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拉过她的身子,往柔软的铺面倒下,一寸寸以唇舌吮吻她纯然女性化的曲线。
没有闲杂人等突兀的打扰,这对鸳鸯开始交颈缠绵──
他痛苦、他饥渴、他迫切,不只是单单因为已好一阵子不曾搂抱这具暖玉温香,也是想平抚痛失阿淦这位至交手足的失落、空洞感,无形的失落想以有形的交合来多多少少弥补一番……
大手抚着她丰润的胸,强壮的男性身躯挺腰一下子便深深占入她的体内,一回合一回合的,由激狂渐渐平息,再由平息渐渐激狂……
ΩΩΩΩΩ
巫山云消雨散,过后──
“在中原时,我最先是接得你生死不明的消息,当场便吓昏了呢!”现在换成水儿说,他听。
“幸好又传来正确的消息,得知不是你受伤,而是阿淦……虽然这么说是对不住阿莲……但我真的好感谢老天。”
肌里分明的平坦胸膛上,螓首披着汗湿秀发,那么娇娇驯驯蜷在他的肩头上,用软软静静的声音,从她重返中原的宫廷皇族,拾回天之骄女的公主身分开始说起,一路听得他目瞪口呆,不得不对怀中小女人“刮目相看”。
“你是中原的公主?!你从不曾对我提过!”有些失控的他诧异的喊。
他喊的,是从心中油然而生的不安,和突然感受的隔阂感,他怎能想得到,当初最下等的奴隶身分下,包裹的却是怎般的千金之躯?
“那不重要。”水儿的口吻很平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想做的是阿骏你的妻子,而不是什么中原的公主。从我下定决心后,自始至今,不曾变过。”
他震撼了!旋即激动地一把搂紧她,突然间好恨自己的不善言词,怎么不多长两根舌头?觉得两具身躯再怎么深入的亲密也比不上终究确定心灵的交合!
“水儿,我……我……”爱你呵!后头的话却怎么也无法吐露出口。不过,他想,光是看着水儿那张全副了然的脸蛋,便会觉得有些事,却是不需语言的确实表达也能让对方心领神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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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淦的遗体烧成一坛骨灰,这位亦曾在沙场上叱□的英挺副将,永远长眠。
锦龙将军再次坚定地辞官,卸甲归田,打算先和妻子到中原去接自己的宝贝儿子和故人的遗族,将竭尽所能照顾一生。
但南越皇帝哪肯光明正大放弃一位良将?没奈何,夫妻俩是在他人安排之下,连夜悄悄出宫。
今夜,月圆色正好……
“你真的要走吗,姜大哥?”繁皇子──那位“他人”先是用讨厌的目光看了这位中原公主一眼,才又扮无辜可怜地看着他。
“在下非走不可,繁皇子。”
“做大将军、做公主究竟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的,不必像小老百姓一样得操劳于柴米油盐酱醋茶耶!”
呜呜呜……不死心、不甘心啦!繁皇子仍企图说服这对八成是疯了的夫妻。“中原那方不也是有句话这么说的,‘贫贱夫妻百事哀’吗?你们既然都经历过那种小老百姓的生活,怎么还不能明白?”
“繁皇子,”原本但笑不语的中原公主开口了。“此言差矣,做小老百姓有做小老百姓快活之处,请恕我们夫妻俩不识大体,宁可回去做一对贫贱夫妻。”
“你──”繁皇子可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当面驳回来。
“贱内所言甚是。”更让繁皇子没料到的是,锦龙将军不开口便罢,一开口便是一边倒的。
“就此别过了,繁皇子。”不等他有反应,锦龙将军便已挽起这位中原公主的手,一个俐落的动作翻上马背,口中一声叱驾,马蹄轻快腾驰,很快便隐入夜色,留下痴痴不舍的繁皇子。
月亮依旧好端端挂在夜空上,散出圆润润的光泽,安详地将锦龙将军和他的公主妻子……不!是一对“贫贱夫妻”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