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水潋沉默良久,始终说不出口。
他又问:“你不说吗?”他平时很温柔,但此刻却很严厉。
“我……”尹水潋不知从何说起,而他则耐心候着。
门外制作人咆哮痛骂,苏琪紧张瞎忙,杜菁菁害怕的四处乱窜。
尹水潋手指握紧手机,陡地心紧,他的声音令她软弱,她嗓音紧绷的呐呐吐出一个字,“我……”手机那头的爵炜赫地凛容。怎么一回事?她听起来快哭了!
“手机里说不清楚,你等等,我马上去电视台找你。”爵炜急促的截断她的话。他心疼死了,是哪个王八主子敢把她惹哭?
断了讯,尹水潋傻傻地盯着手机,结果她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已经心急如焚。
“爵炜很紧张你呢!”小女孩笑的洋洋得意,微扬的眼角有股超乎年龄的世故,“这下你信他了吧?”
尹水潋怔忡,才一转瞬,小女孩即刻不见踪影,没几分钟,爵炜便领着海堂荻与莫寇不顾警卫阻拦的闯进Channel First的新闻部办公室。
“我来了。”他狂妄张扬地微笑,不羁放肆得像个海盗,“你还是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唇角挂着惯有的坏坏笑意,眼神却很深情。
尹水潋深吸一口气,说不出那种被宠爱、被心急、被呵护的心情,她不过打了一通电话,什么都没说,他却赶来,她胸腔热烘烘,从没如此被照顾。
“天大地大也没尹水潋大。”莫寇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刚刚我们中断的那笔交易,少说可以买下十几二十几个Channel First。”
“你再抱怨下去,小心下次就不只是从车里被抛出去喽!”海堂荻好意提醒,毕竟爵炜的交通工具种类多得很。
莫寇赶紧噤口,小心翼翼的瞄向爵炜,端详他的反应,幸而他此刻无暇理会其他人,因为他全副精神皆放在尹水潋身上。
他倾听后点点头,并提出建议,最后,尊重她的决定。
“行。”爵炜扬眉,“人我会帮你找齐,他们将随意任你分派。”
海堂荻与莫寇有默契的顿时动员起来,不到一小时,比原记者更专业的众多高手集结,尹水潋立刻精确冷静的分派工作,爵炜当她助手,时而补充协助。
“哇!他们两人真是好有默契啊!”叶哲伟叹道,就连神经大条的他也感受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组长好幸福喔!”杜菁菁羡慕的双手交握置胸前,“真希望也能有个帅哥这样帮我、宠我。”
啊!海堂君,她眼神梦幻地凝望海堂荻。
苏琪咚地一记爆栗,敲醒杜菁菁美梦,“少做白日梦了,多做事啦!”
傍晚七点,比平常更具水准的采访带堵住了制作人聒噪叨念的嘴,而爵炜只需一句话,JFT吓得魂飞魄散,解雇那些从Channel First挖来的记者。
“组长,抱歉,我是一时财迷心窍……”“组长你也知道,人往高处爬嘛!”
各式的理由借口,尹水潋照单全收,让底下记者全数回笼。
“真可惜,让你安全过了这一关。”郝瑟郎阴恻恻地讽笑,“但我眼睛雪亮,你要敢再犯错,我可是有实质理由可以开除你的。”
没搭腔反驳,尹水潋觉得好疲惫,不只是身体、精神上的疲惫,还包括她的心灵,长期以来,工作是她的生活重心,而今,她却感觉遭受背叛。
她的严谨被解读成苛刻,认真的态度形同酷刑,所以同事避难似的逃离,她的全心付出只换得上司无情对待,到头来她像是一则笑话。
那晚,尹水潋发了场高烧,昏昏沉沉中,她隐约听到一个暴躁的男声不停咆哮。
“马上让她退烧,我说马上,你听懂了没有?马上!”爵炜扯高医生的领口,吓得医院立刻派出几名权威医生医治尹水潋的小小发烧感冒。
“恋爱真会让人智商贬低。”海堂荻悠悠然下结论。
尹水潋烧得浑身发冷,但有一双结实的手臂始终紧拥着她,熨烫的大掌不停抚摸她冰冷的脸颊,她感觉安全,仿佛回到浑沌初始,浮沉在母亲温暖的子宫中。
“没有人……没有人需要我……”她不知道自己哭了没,可酸涩的双眸却浸湿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坚强,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但此刻,她却像个孩子不停撒娇。
然后,她耳边传来一阵叹息。“你知道,人是都向钱看齐的,那些记者跳槽不全然因为你,多半是为钱,毕竟高薪诱人。”他仿佛知道她的难堪、她的伤心。
“你一直做得很好,冷静沉稳,今天的危机也是由你化解的,不是吗?”他温醇低沉的语调安抚着她,“你很称职,要不然苏琪、杜菁菁早就跟着一走了之了,他们需要你,你是一个很棒的领导者……”沉重的枷锁在这一刻解脱,她脑中忽然清醒明晰。
“我想离开。”望住眼中模糊的人影,她轻轻呢喃,“离开这个现实、拥挤的城市,离开这个庸俗、困顿的位子……”
“好。”突来的心悸狠狠揪疼爵炜的心坎,他好心疼,“我带你走。”他吻了吻她干燥失温的唇瓣,“我带你离开。”她听了心安的阖上半睁的眼,原来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有个胸膛可以寄托,是如此的甜蜜温暖,她不必担心自己的无理取闹、失态别扭,因为有个人会倾听、会宠爱她。
卸下心防,高烧中的尹水潋,却酣睡的比平时还深沉。
第七章
尹水潋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轻易辞了工作,更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答应随爵炜到英格兰约克郡的古堡小祝然而,事实上无所谓答不答应,待她退烧醒来,人已经旋腾半空,身处在爵炜的私人飞机座舱内。
“不行,我还有妹妹……”她冷脸要他折返。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勾唇绽出一抹霸道的笑容,“我已经找了最能干的朋友照顾她了。”
同一时间的台北——
“这世界有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人。”莫寇咬牙切齿地开口。
“随便扔了朋友自己溜回老窝吗?”海堂荻笑咪咪地猜道。
“不。”莫寇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表情不爽到极点,“是只顾着讨心上人欢心,带着爱人落跑,把一堆烂摊子扔给朋友来处理的人!”
“怎么这对话听起来这么耳熟?”海堂荻扬眉,“不过,最近要负责收拾的烂摊子种类还真多样化,现在居然要我们当起保母来。”
“喂,两位大哥,借个火。”尹池滟唇上叼了根烟,晃啊晃的。
莫寇火大,“你几岁啊?!”一把抽走她的烟,“女孩子抽烟很难看的。”怎么两姐妹差这么多。
“你管我!”她重叼上一根烟,并开瓦斯炉点烟,吞云吐雾的样子很欠揍。
莫寇看了差点没气昏倒,伸手欲夺她的烟。
尹池滟斜睨威胁他,“离我这一点,要不然我告你性侵害喔!”
莫寇整个人僵硬傻住,海堂荻绽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妹妹,生气会变老喔!”用笑脸征服女人,是他最擅长的伎俩。
尹池滟嘿嘿诡笑,“怪叔叔,装可爱很恶心へ。”
海堂荻笑容僵住,形象破功。哇哩咧!这少女比尹水潋更刻薄可恶。
“你家可真有钱。”尹水潋斜睨着爵炜,非常老实地说出评语。
矗立在半山腰的古堡,背倚阴郁森林,面临宽广平原,远处的丘陵绵延不绝,金黄色麦田铺陈其间,景致如诗如画。
爵炜是不折不扣的东方人,却从小被英国公爵戈登·范罗德收养,范罗德家族的事业多样化,爵炜是各大企业争相网罗的管理策略专家,偏偏惟独自家事业碰也不碰。
直升机降落在堡内停机坪,胖嘟嘟的管家查理斯笑吟吟的趋向前,“少爷,您可心甘情愿回来啦?”
“查理斯,你怎么越来越胖了啊?”爵炜最爱开老管家的玩笑。
“这位是?”查理斯笑觎尹水潋,跟她点头打招呼。
“她啊,她姓尹……”爵炜大方的介绍,“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呀——”查理斯暧昧地笑呵呵,推推眼镜框,打量着尹水潋笑语,“尹小姐能攫获我家少爷的心,可真不简单,他从来没带女人回来过哦!”
“抱歉,我累了。”尹水潋冷着一张脸,觉得困窘,不知该怎么应付,虽说她的英文说听读写流利,但与人相处的生涩,到任何地方都一样。
查理斯错愕,爵炜却呵呵一笑,“你不好意思了啊?”
他搂她肩膀,她轻轻挣开他,不习惯人前的亲密举动。
查理斯眉一挑,“请跟我到客房吧。”
“我等一下去找你。”爵炜淘气地对她抛了个媚眼,“待会见。”
尹水潋不自在的抿紧唇,查理斯的眼神移动在两人之间,她尴尬地板起脸孔。
一路上查理斯提起爵炜的种种趣事,说的兴高采烈,“老爵爷当时气死了,每次帮他相亲,少爷就恶作剧,上次来的那位小姐碍…”尹水潋只是沉默的听着,查理斯语末总不忘意味深长的附加一句,“尹小姐一定很特别,才会令少爷神魂颠倒。”她听了觉得烦,认为自己一点也不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