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三天的薪水我不要了,衣服换下后我就离开。」等被人撵走,不如自己先走。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好工作,想不到还是没有稳定下来的命。
离开咖啡店前,她还掏钱买了杯拿铁,打算边走边喝。
这下可好,她又自作潇洒的辞了工作,让宝路知道,又不知要怎么念她了。
她得先想个理由,否则等他知道她是怎么丢了工作的,肯定又要七窍生烟。
漫无目标的沿着路边漫步,啜了口咖啡,她伸手将口袋里揉成一团的支票拿出来,摊开来看。
那女人果真是打发算用钱打发掉她这个烂桃花,连支票都事先签好名了。她谨慎的将支票折起收好,放进牛仔裤的后面口袋里。
唉!张盈萍也当过狐狸精,该知道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况且她跟卢雅雄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只不过一起出去喝过咖啡、看过电影,接受他送的手表、电脑、相机、首饰等东西而已,她跟他清白得很,而且她还将电脑、相机这些东西全给了宝路用。
跟有钱人在一起的好处很多,但这并不是她与卢雅雄过从甚密的主要原因。
不可否认,她喜欢跟他在一起,而且他对她比以前来往过的老头子都还要好,从不会对她毛手毛脚,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有爸爸的味道。
他会搂着她的肩、轻揉她的头发,像爸爸一样捏捏她的鼻子,他脸上的皱纹有慈爱的光辉,半白的发丝像为她辛勤工作而来的,他让她可以像个女儿一样撒着娇。
但她跟他已经一个礼拜没联络了,因为不小心被宝路发现了。
知道她又犯贱后,他气得三天没跟她说话,第四天就把她丢到咖啡店里。
照他当时的说法是,给我好好待着,再跟老男人混在一起的话,我就把全世界有家室的老男人给杀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孙悟空,宝路则像如来佛,她永远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结果现在她又将自己给丢出咖啡店了,也许,该是他懂得世事无法尽如人意的时候了。
经过一处施工中的工地,何雁飞小心翼翼的越过脚下那块脱离安全范围的砖头。
人间处处是陷阱,走在路上鸟屎会掉到你头上,砖头会绊倒你的脚,在咖啡店鸡蛋会飞来K你。
还在感叹,就听见她头顶正上方传来一声急切又大声的吆喝?
她直觉的往一旁移开一小步,免得被工地掉落的东西给砸到,然后抬头向上望,想知道上面的人在叫什么。
结果一团灰压压的东西像漫天横张的网子般,完全遮盖住她该看见的蔚蓝天空,紧接着咱的一声,从天而降的灰色水泥兜头泼了她一身,手中咖啡也立刻成了水泥咖啡。
何雁飞双臂平举,身躯僵直着一动也不动,事出突然,她脑筋一片空白,还以为自己在作梦,觉得这么倒楣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但覆在她身上的沉重感是怎么回事?还有不停的滑下她脸颊,滑进她衣服里,那湿粘冰凉,闻起来恶心透顶的灰色粘稠液体是什么东西?
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她隐约又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喊叫,接着她的脑袋就遭到一阵重击,整个人往地上瘫软去。
天降横祸!这下她可真是彻头彻尾的灰头土脸了。
何雁飞觉得自己一直在飘浮着、飘浮着、飘浮着……飘浮得有点累,但又不想醒过来。
「郭大哥,她没事吧?她睡很久了耶,外面天都黑了,该不会是脑子被搅拌桶给敲坏了吧?不把她送到医院真的没关系吗?要是她就这么死掉的话怎么办?」
「放心,没那么容易死的。」
全身轻飘飘的何雁飞听到这些对话,身体突然有了沉重感,开始慢慢往下沉,逐渐感觉到身下硬邦邦的木板,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头顶上,随着心脏跳动所牵引而来的一阵阵尖锐刺痛感。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流,她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被人蓄意谋杀了!还好她命大没死。
「郭大哥,看,洗掉她身上的水泥后,你觉不觉得她长得还挺正点的?」
闭着眼睛的何雁飞,感觉到一股带着烟味与乳臭味的气息喷到她脸上。
「她长得像狗也不干你屁事,离她远一点。」
这声音听起来像四十二岁的男人不悦的警告小毛头。但--
她长得像狗?!这是什么譬喻?她听过有人形容她像猫、像兔子、孔雀、狐狸,说她长得像狗的,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唔……也不能说没有,之前曾有个老女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她是条母狗,她当时连那老女人的老公是谁都不清楚。
啧啧声音在她脸上头作响。
「这么漂亮白嫩的一张脸,还好没破相。」他叹了声,喃喃自语了起来,「破相也没关系,我会负责的。」
负责?何雁飞突然觉得一股恶心感从胃部涌了上来,表情痛苦的干呕一声。
「郭大哥!」金力惊慌的叫了声,从她身边跳开。
埋首于制图桌上的郭弼先听见他的惊呼,连忙走向床边,蹲在她身边。
干爽的刮胡水味道让她觉得很舒服,她不停翻搅的胃部总算稍稍平息,作呕感也不再强烈。
四十二岁的老男人,应该结婚了吧?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张如雕凿般的黝黑脸庞,正神情凝肃的俯视着她。
这张阳刚的脸只是黑,但并不显老……奇怪,他的声音明明像四十二岁啊!
见她睁眼醒来,郭弼先仍不敢稍加大意。
「小姐,你想吐吗?还是头痛不舒服?或是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吗?最重要的是头部。」
他关心的问道时,金力的大头也挤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她。
何雁飞困惑的目光一直胶着在郭弼先的身上。
「你几岁了?」她问。她听声辨岁的能力一向准确,就算差也顶多一两岁。
没错!一定是他保养得好的缘故,所以看起来才像三十出头,其实他的实际年龄已经四十二岁了,这也是她要问个明白的主要原因。
「嗄?」她的话与他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郭弼先一时间楞住了。
「他三十二岁。」金力答完后,扯扯郭弼先的衣服,「郭大哥,她会不会撞坏脑袋了?」若真的该怎么办?他是不排斥娶她啦,但跟个秀逗的女人相处一辈子,光想就觉得累。
郭弼先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噤声不语。
「三十二岁……」何雁飞失望的低喃。整整差了十岁,才三十二岁而已,声音就苍老得像四十二岁。一定是敲到头的关系,所以才会产生了误差,其实她的能力并未变差!她暗暗的安慰着自己?
忍住头痛,她试着坐起身来,身旁的男人扶了她一把,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衬衫与运动裤。
「这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何雁飞将郭弼先推开,愤怒又仓皇的缩到藤椅最内侧。
她又气又急。这两个狗娘养的,她可还是清白之身呢!要是他们真对她怎么样了,她绝饶不了他们。
「你冷静下来。」郭弼先试着稳住她的情绪,「是金力的妈妈帮你清洗的,你当时身上全是水泥,必须马上清洗,否则等干了就不容易洗了。」
「没错!是我妈帮你洗的,她去买晚餐的菜,等一下就回来,你顺便留下来吃晚餐吧。」金力小心翼翼的说。
要是再被老妈看见她吓到的模样,他一定又会被修理一顿!光是砸到她,就已经被老妈的晒衣架给抽得惨兮兮,身上的伤痕都够玩几十次井字游戏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那我的衣服呢?」她紧揪着胸前的领口。
「水泥洗不掉,所以就丢了。」郭弼先说明,「不过你放心,我请服饰店送了几套衣服来,当作赔偿及赔礼。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会觉得头痛或恶心吗?」
「我衣服里的东西呢?」她的支票还在裤子里耶!
郭弼先将一个塑胶袋递给她。何雁飞连忙接过。里头除了她的零钱包、面纸、香烟与打火机外,谢天谢地,还有她揉成一团的支票。她慎重的将塑胶袋拽在胸前。
「把衣服给我。」她戒慎的说。
「妳……」
「金力,」郭弼先打断他的话。「把衣服拿给她。」
金力看了他一眼,撇嘴走开,将桌上的三个袋子拿到她面前。
何雁飞飞快的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袋子。
「我要换衣服。」
郭弼先站起身来,指指身后敞开的房门。
「那是金力妈妈的房间,你可以安心的在那里换衣服。」
语毕,他伸出手要扶她,但他的动作令她畏怯的又缩了回去,他只得无奈的退开。
倏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何雁飞反射性的摸向裤子后的口袋,才记起穿的不是原来的裤子。
「我的手机呢?」
金力像有求必应的座下童子,从自己屁股后拿出她的手机,恭敬的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