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菲抱着巴晶,因过度焦虑和惊吓,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她的肤质仍保持着年轻时的弹性与白皙,体态也依然玲珑未变形,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已是个年近半百的女人。
只不过这次巴晶出的状况,已经吓得她又向实际年龄迈进一大步。
“妈妈别哭,我没事呀,你哭病房里的阿姨也会哭的,哥哥很可怜,他替我痛,还要躺在医院里打针吃药呢。”巴晶说得很顺畅愉悦,显然才十岁的她还不太能了解朱从循所遭受到的是如何的痛苦。
赵小菲望向丈夫。“是那男孩救了咱们小晶吗?”
巴铁铮点点头。“他左手骨折了,我安排他住院几天疗养。”
“应该的,应该的。”赵小菲喃喃地说,她尚未从女儿差点受伤的惊吓中恢复过来。“那……那我们赶快进去看看他。”抱起巴晶,她迫不及待地想谢谢那位英勇的小男孩。
救了她的心肝宝贝,她一辈子感激他。
巴家一行人鱼贯走人病房,浓浓的药水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巴晶皱皱鼻,飞快地捂住嘴和鼻子。
赵小菲将她放下,走向前,不顾朱母的畏缩,满怀感激地握住她粗糙的手,不停的道谢。
朱从循躺在床上熟睡着,所有人都围在朱母身边。
巴晶看着病床上的男生。他的手真的受伤了,被白色纱布捆了厚厚一层,大概有她的大腿那么粗。
她悄悄地靠近病床,确定他不会突然跳起后,好奇地伸出手戳了戳他包着石膏的左手,并谨慎地注视他紧合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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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闭着眼,但朱从循的意识仍是清醒的,他知道母亲来了,坐在他的病床边,也听到她细微的啜泣声。
没用的,妈妈,就算你再怎么不想让我知道你在哭,我依然听得到、感觉得到,因为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想到这,朱从循眉头一皱,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疼惜与悲悯。
别哭了,妈妈,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过被那人渣拳打脚踢的生活。
“有本事的话,就去找个靠山呀!老子就不信,现在除了我,还有哪个笨蛋愿意无条件的出钱养你们母子俩!”这是张有保喝醉时说的话,伴随着一顿捶打。
直到现在,他仍然可以闻到那刺鼻的酒臭味和他说话时的鄙夷,以及巴掌落在脸颊上时,那瞬间爆发的尖锐痛楚与麻木。
靠山,没错,他跟母亲需要靠山,需要靠山来对抗他。而现在,他找到了,比他想像的还要容易。
这就是他救巴晶的目的——得到巴家的注意。
断了手也无所谓,他相信巴铁铮不会对他和母亲的情况不闻不问的,再怎样,他也救了他的女儿,那个他冷眼瞧了许久,闪闪发亮,傲慢又愚蠢的小公主。
像现在,他就百分之百的肯定,站在床边不断玩弄他受伤的手的,就是那位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小小姐。
刚刚才咚咚的戳他受伤的手,现在竟变本加厉的试图剥下保护他的石膏。
她完全没有他是救她幸免于难的恩人的意识,直粗鲁的将他的手摆来动去,他一直忍受着一波波袭来的疼痛感,额上都冒出冷汗了,仍倔强的不愿睁眼。
像过了一辈子之久,他的手终于得到平静,不再备受折磨。
朱从循提着心等了会儿。她终于放弃了吗?病房里那些人终于长了眼,发现她的恶行?
直到病床摇晃了下,他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美,高估了病房里的那些人,低估了巴晶。
病床一而再的摇晃,巴晶的半个身子横在朱从循身上。
显然的,她正试图爬上他的病床。
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不一会儿,便发现与他呈十字型的趴在自己身上,已静止动作,并直盯着他看的巴晶。
他随即移开目光。“好痛!”他痛苦地低叫。
痛苦声唤回了大家对他的注意力,同时发现巴晶干的好事。
赵小菲连忙跑过去将巴晶抱下,巴晶不断挣扎着。
“很痛吗?”巴铁铮的关心与焦虑全写在脸上,他抹去朱从循额上的汗。“看,都流了那么多汗……骆伟,快去叫医生来。”
“好。”父亲一声令下,在一旁担心观望的巴骆伟立刻衔命而去。
“我要躺!我要躺!放我下去,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巴晶在母亲怀里大吵大闹。
“什么话!哥哥受伤了,所以才躺在床上,你跟人家凑什么热闹!”赵小菲低声斥责。
巴晶开始哭起来,“可是人家想躺嘛……”她呜咽着说。每次只要她哭,就能得到想要的,她深谙此道。
刚才她在那里弄半天,那个男生连动都没动,可见那张床一定很好睡,这一整天操劳下来,她也累了,想睡觉,而且她只想躺十分钟,又没要他把床让给她睡。
赵小菲求救的望向丈夫。她对小女儿的眼泪一向没辙。
巴铁铮抱过女儿。“小晶要躺可以,可是你躺在哥哥的床上,就要代替哥哥吃药、打针,你要吗?”
巴晶骨碌碌的眼睛在父亲和朱从循——他的目光非常不友善——身上来回着,似乎正在认真考虑。
“如果我只躺十分钟呢?人家真的想睡觉嘛!”带泪的眼睛里闪着祈求,她又祭出撒娇攻势。
“就让孩子躺一下吧……”朱母有些无措地说,巴晶的眼泪让她不忍。“反正这张病床也大,从循一个人躺也太浪费……”蓦地,她住了口,脸色因尴尬而涨得赭红。“瞧……瞧我怎么说这种话……巴先生、巴太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诅咒孩子,我的意思是……”她慌忙想弥补自己的失言。
“不不不!”巴铁铮连忙制止。“是我管教无方,让你笑话了。”
他严厉地眉一皱,将巴晶抱给妻子。“带她回家!她在这里闹,从循别想好好休息。”他横眉竖目地说,眼睛一瞪,就将还想抗议的巴晶给瞪傻了。
也难怪,他从未如此严厉的对巴晶过,他对她总是细心温柔的。
赵小菲一行人才出病房,巴晶凄厉悲伤的大哭声便伴随着医生、护士人内,传了进来。
巴铁铮忍着心里的阵阵绞痛,请医生诊视朱从循。
不期然,他的眼对上病床上朱从循的。
朱从循的黑眸炯亮,有着十三岁少年少有的内敛早熟,带着慎戒、严肃和一种令巴铁铮不解的怒气。
是因为方才的事在生气吗?就在巴铁铮感到纳闷时,朱从循移开了目光。他心里的疑问加深。
他活了五十一岁,阅人无数,感觉不会错,从初见朱从循时,即使他当时因受伤而倒地,他也能清晰的接收到这十三岁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愤世嫉俗。
为什么呢?和他母亲脸上的伤有关吗?从和他母亲照面那一刻起,他便注意到她脸上的伤,他可以确定那是人力所为。
医生说他并无大碍,只要留意,别再碰到石膏固定的伤肢就行。
送走医生后,巴铁铮走到病床旁,拉了把椅子坐下。
朱从循盯着被单上的手。他是紧张的,并警戒着。
而后,一双黝黑厚实又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
“我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光是你使她免于受到伤害这一点,就足够我们巴家人为你做任何事。”巴铁铮平稳地说。“以后,你和母亲如果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吧。”
这是个承诺。朱从循讶异地抬眼看他。他没想到会那么轻易便得到自己期望了许久的承诺……巴铁铮只是温和的笑着。
离开医院时,无视朱母的推辞,他硬是塞了一万元给她,做为她和朱从循在医院所需要的花费。
手头并不宽裕的朱母只得收下。
巴铁铮看得出朱从循母子有困难,而从那勇敢的小伙子救了他的心肝宝贝那一刻起,他的困难就成了巴家的,他的承诺是无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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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致慰问金外,赵小菲和两个儿媳妇隔三差五就炖煮补品送到医院,巴铁铮更是每日必到,看朱家母子是否有何需要。就这样,朱从循的病房一整天都有巴家的人进进出出,比护士还要忙碌。相反的,朱家那头的亲戚却不见一个。
巴铁铮对这情况看在眼里,对朱母每每凭添的新伤,心里已经有数。
巴家的大人跑医院最勤的日子,也是巴晶哭闹最凶的时候。
有了前车之鉴,巴家大人去医院时,均采偷溜的方式,偶尔被她发现,也是坚决地拒带她出门,这是巴家大家长亲自下的命令。
直到朱从循出院,巴晶的大小姐脾气也积压到最高点。
她从不做洒扫工作的,所以这天放学,班上的卫生股长便与她杠上了,两个小学生在教室里一触即发的对峙着。
“学校又没有规定学生一定要扫地!”巴晶背著书包,手叉着腰霸气地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我是卫生股长,我最大!你被分配到扫地工作,就得做完才回家!”卫生股长也不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