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靳阜凡又掏出一根烟。
“最近你烟抽得很凶。”原本目送裴琴离去的邱柏学回过头来对靳阜凡说,然后给了他一个“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抽烟还需要得到你的批准。”靳阜凡冷言冷语的说。他坐上车,所有人也眼明手快的纷纷上了车。
谁都看得出来,老板此刻的心情不好,还是少激怒他为妙。
※ ※ ※
由罗警官带头,将人全部带走后,猫厩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坐在角落沙发若有所思的裴琴,和在柜台里翻找东西的大田。
一会儿,大田手里拿了本商业杂志朝裴琴走去,将手里的杂志放到桌上。
裴琴被声响唤回了神志,望了眼大田,再看向杂志。
杂志封面上赫然是靳阜凡的特写酷照,她逼自己移开视线。
“阿裴,刚跟你说话的是不是他?”大田指指杂志。“难怪我会觉得他眼熟,原来是因为这本杂志。他跟你是什么关系?”他问。
裴琴不自在的挪动身子,抿了抿嘴,片刻后才开口,“我不认识他,只是偶尔看到他来捧场。”
大田皱起眉,显然对她的话存疑。
“是吗?他不像是那种会进猫厩的客人,你知道他的头衔?长铎集团负责人,亚洲第一黄金单身汉,综合评论起来,他的身价超过上百亿。”他念出杂志里写的内容,然后抬头盯着裴琴看,“这人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信他会因为只想看你跳舞就只身跑到这里来,而且上次你们见面时的气氛并不好,我感觉得出来,再加上今晚……我头一次看到那么具有压迫感的男人,阿裴,我分得出追求跟冷酷是什么感觉。”他说。
他大田看起来可能予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印象,但他内心的细腻程度反而比某些粗枝大叶的女人还要来得强。
裴琴一向强势的眼神在大田的话语下渐渐转为迷茫与哀伤。
“大田,知道我的过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自己都厌恶过去的自己了,你还忍心要我说?”她的声音破碎。
“说出来也是一种治疗。”大田这么说。
大田关心的眼神化解裴琴心底最后一道防线,深吸口气后,开始娓娓道出。
“以前的我,姓杨,名晚晶,跟我弟弟挽龙从小就跟着父亲住在靳家,当时靳家的主人靳玺便是一手组织起山崎组的人,而靳阜凡是他的儿子……”
从进靳家开始,说到自己身后那道长疤的由来,几经情绪转换,裴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这十几分钟里已经耗费殆尽。
大田的感觉则仿佛像刚“听”完一部惊悚片,好一会儿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那么是何镇远帮你改了名,找了地方安顿你,而杨晚晶就这么消失了……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他那晚都不救你了,为什么在你被救之后还要找你十年?这不是很矛盾?”
“表面上他找的是我,实际上他真正要找的是他妹妹靳仰眉,靳仰眉同时在十年前的那天失踪了,而挽龙也不见踪影,所以他们就认定是挽龙绑架靳仰眉,这十年来,他们找我就是为了知道靳仰眉的下落。”裴琴回答。
“难道你弟他真的绑架了靳阜凡的妹妹?”大田颇为吃惊。
裴琴嘲讽的笑出来,“是靳仰眉不肯离开挽龙,才八岁就学会威胁挽龙如果不带她一起走,她就要从窗户跳下去,她哭着说家里没温暖,宁愿跟他一起走。挽龙从她出生就开始照顾她,要放下她离开实在割舍不下,当时又时间急迫,他也就没多想的把靳仰眉带走。
“除了我父亲为他准备的机票外,他又自己出钱为靳仰眉买了张机票,两个人一起到国外,幸好之前靳仰眉有出过国,否则还得办护照,所以我不觉得是他绑架靳仰眉,反而觉得是靳仰眉绑架了挽龙。”只有她知道当年才八岁的靳仰眉是个多么可怕的小孩。
“只有一张你弟的机票?那你呢?为什么你爸没有准备你的机票?”大田皱起眉头。
裴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可能当时他知道,就算他拿把枪对着我,我也不可能会离开靳阜凡身边。”说完,她又自嘲的笑起来。
大田还是看出她的哀伤与不甘。
“都过去了。”他安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要把靳仰眉交还给他?”他绕回到眼前的问题。
“我们?”裴琴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就行,你们别搅进来。”
“阿裴……”大田想到那个不好惹的黄金单身汉。
“不会有事的。”裴琴说。“他不会笨到惹上何镇远,况且他要的是靳仰眉,只要让他见到她,应该就没事了。”到时就各走各的。
“你真的认为会这样吗?”大田还是不放心。
“不然呢?做完这件事我什么都不欠他了。”
“应该是他欠你才对。”大田很不高兴。“我现在还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躺在血泊中没伸援手,就算是陌生人他也该有所行动才是。”
裴琴没说话。在头一两年,她也常问自己为什么?无数个答案在她脑海里互相冲击,让她几欲崩溃发疯,最后是心理治疗师不厌其烦的照顾她、开解她,她才慢慢熬过那段灰黯岁月。
那种日子,她不想再过一次,所以她允许自己怨恨他。
就算他真的欠她什么,她也不想要回来了,就当是被狗吃了吧。
第七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泰戈尔
※ ※ ※
事情似乎朝愈来愈棘手的方向发展中,这是当裴琴看到拖着行李从入境室走出来的靳仰眉,和她那圆滚滚的肚子时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念头,让她的太阳穴无法制抑的抽痛起来。
三年前她曾到瑞土看过杨挽龙和靳仰眉,他们相处的很好,而经历几年与杨挽龙相依为命的生活,靳仰眉的个性柔和了一些些,也更加依赖杨挽龙,不过对她仍然不太客气。
经过十年,他们都长大了不少,杨挽龙更是加倍的成熟稳重,而小时便是个漂亮娃娃的靳仰眉,长大后更是明艳动人,虽然才十八岁,但浑身上下却充满着诱人的韵味,尤其现在又怀孕,更添了几分柔美。
一个年轻动人,一个成熟冷艳,两个不同型却同样迷人的美女站在一起,让往来的行人纷纷行注目礼。
虽然他们相处得很好,但裴琴并不乐意见到如此,她仍旧认为靳仰眉是个麻烦,而且再怎么说她终究是靳家的人,与靳家人太过亲密的下场她见过,也尝过苦果,何况他们的父亲是被靳家人害死的,她总是如此提醒挽龙。
不过,现在看看靳仰眉的肚子,裴琴知道自己全白说了。
“挽龙呢?”在靳仰眉走到她面前时裴琴问道,她没见到杨挽龙跟在她身后。
“我没跟他说就自己回来了。”靳仰眉耸耸肩后轻描淡写的说。
一个初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就这样带着肚子从瑞士飞了十几个小时到台湾?!她在想什么?
“你说你没跟他说是什么意思?”裴琴蹙起眉头。
“他最近在赶一件工程,所以飞到美国去了,我想他工作那么忙,飞来飞去也不好,所以这件事就没告诉他。反正这事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没关系,就别打扰他吧。”靳仰眉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天塌下来也是别人家的事的轻松模样。
裴琴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你说他去美国工作了?他去了多久?”她隐忍着火气。
靳仰眉灵活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才慢慢的说:“四个多月了。我肚子好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了。”说完就拖着行李要溜。
裴琴捉住她的行李,一把将她拖回来。
“他知道你怀孕的事?”她紧紧盯住靳仰眉的眼睛。
靳仰眉翻了个白限,“我成年了耶!怀孕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又不是出去乱搞才有小孩的,孩子的爸爸是挽龙耶,我当然得生下来呀!”她大声抒发她的意见,大胆的语句引来更多的注目礼。
“所以挽龙不知道你怀孕的事?”裴琴又问,靳仰眉绕圈子的功力再高也没用。
靳仰眉撇撇嘴,沉默一阵后才叹了口长气。
“他不知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他的,不过他常说我小,认真读书就可以了,所以如果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叫我拿掉。我是不会拿掉小孩的,还好肚子还不明显时他就飞去美国工作了。”
说到这里,她脸色黯淡下来,“不管是念书还是工作,他身边常有一堆狐狸精跟着,我不这么做的话,他会被抢走。”她的不安由来已久,就算杨挽龙对她再好,再呵护她也没用,她还是会担心他会离开她,毕竟人家说“杀父之仇不共成天”,她很怨恨,怨恨父亲让他跟杨铁琴的恩怨影响到下一代,他这样会间接害死她,如果挽龙因此离开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