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她在过了半个月失魂落魄的日子后,头一次到夜店来。唉,才半个月,她过起来怎么像十五年了?
坐在夜店的吧台前喝啤酒,对几个前来搭讪的阿猫、阿狗不假辞色的拒绝后,坐在她身旁的张紫音看不下去了。
「怎么去中部上了两年大学,整个人的处世态度就不一样了?妳以前不是很疯的吗?不在舞池里跳到虚脱是绝不罢休的耶!」对好朋友的转变她还真是意外。
高中毕业后,梓泳意外考上中部的大学,而张紫音则选择到美国念大学。她对读书是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拗不过家人的要求及自己冒险犯难的细胞在作祟。
梓泳拉起颈上的项链给她看,白金链子上悬了只白金戒指。
「我现在是傅云钧的未婚妻了,自然得守点本份。」她说,喝了口啤酒。
张紫音惊讶无比,缠着她要她将事情解释清楚。
梓泳便将原由从头说了一遍。
「我不应该觉得惊讶的,自从头一次在学校见到傅云钧,我就一直觉得妳跟他之间有条红线在拉着,不管他在哪里,妳还是有办法让他回到妳身边。」她又叫了两瓶啤酒来恭喜她。
梓泳将项链再度放回衣服里,没有什么喜悦感,只觉得有些厌烦。当她陷入强烈思念他的境界时,就会不知不觉的变得厌烦,对任何人事物都提不起劲。
「妳不是说要带个在美国认识的大帅哥来介绍给我认识吗?他再不来我就要走了。」都已经快深夜一点了。
「快到了啦!本来想介绍给妳当男朋友的,现在他长得再帅也没用了。」她惋惜的叹了口气。
「妳自己留着好了。」梓泳意兴阑珊的。现在她满脑子只有傅云钧,之外的男人在她眼中全是大西瓜。
张紫音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来了!」她对正朝吧台走来的男人招招手。
梓泳朝她招手的方向望去,见到一个帅气挺拔,充满阳光味的年轻男人。
很意外的,他没有变成大西瓜,反而带给她与傅云钧同样的感觉。她懊恼的拿起面前的啤酒一仰而尽,她终有一天会因为过度思念而身亡的。
男人笑容满面的走到她们身边,张紫音开心的向她介绍。
「他是长智,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喔,知道我也是台湾人以后就很照顾我呢!」
长智摇摇头,对张紫音说了些话,然后笑着握住梓泳的手。
「妳好。紫音说妳很漂亮,果然是真的。」他赞美道,态度真诚,倒不令人讨厌。
梓泳勉强扬扬嘴角,说了声谢谢。
太久没喝酒,今晚才喝了两瓶啤酒,脑袋就有些发晕了。才刚跟紫音说要走,牛仔裤后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母亲独有的尖叫声立刻兜头罩下。
「妳现在在哪里呀?傅太太刚刚心脏病发,送到医院去了,妳还有心情在外头鬼混!马上给我到光华医院来!」范静香骂完,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收了线。
梓泳看着手机,渐渐消化母亲刚才所说的,脸色开始转白。
「梓泳,妳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对,张紫音担心的看着她。
「云钧的妈妈心脏病发送到医院去了,我必须马上过去。」她脚下一个踉跄,被长智眼明手快的扶住。
「别慌,我送妳去。」他对她伸出援手。
三人随即结了帐坐上他的车,并在张紫音的指引下来到光华医院前。
梓泳一下车就奔进急诊室,因为紧张与害怕,酒精对她已经完全失去影响,询问过护士后,她连忙跑到八楼的加护病房。
病房里挤满了人,除了医生、护士外,还有傅桥年及刚刚赶来的范国华与范静香。
范静香被她身上的酒味气得脸色发青,她只好拉住老爸询问情况。
「是突然发作,手边又没有药才会这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中。还好傅家的印佣发现得早,急忙联络妳傅叔,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当时他跟傅桥年还在自家酒店里应酬呢。
「有通知云钧吗?」梓泳满怀期待的问。
「妳傅叔通知过了,说情况不严重,叫他不必担心也不用回来。」
闻言,梓泳的失望全写在脸上。看着身上插满管子,像熟睡般的傅妈妈,傅叔站在病床边,眉头敛起,看得出来他十分担心太太的身体。
她默默走出病房,拿出手机。发生这种事,她应该亲自跟云钧报告的,虽然她从不在三更半夜打电话吵他,但这是特殊情况,他应该会谅解。
张紫音刚从楼下上来,将长智一个人留在车里等待。梓泳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安静。
手机那头响了几声后,终于有人接起。梓泳满怀兴奋与紧张的等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傅云钧的声音,而是略带倦意的女声。
「摩西摩西?」
梓泳直觉反应的收了线,睁大眼睛瞧着拨出的电话号码。是熟到快烂掉的电话号码没错呀。蓦地,她记起了,难怪那声音有点耳熟,是宫本樱子!她在她未婚夫的房间里做什么?
愈想愈可疑、愈生气,她忍不住又拨了电话过去。这次是傅云钧接的电话。
「刚才宫本樱子是不是在你房里?」她劈头就问,气愤让她忽视掉他声音里的不适。
「她只是在帮我──」清洗方才被她父亲吐得满是秽物的衣服。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电话那头就激动的打断他。
「她帮你什么?三更半夜她在你房间里帮你做什么?」还没听完,梓泳就气疯了,她的叫嚷声在安静的医院里显得特别刺耳,引来了护士不悦的警告与范国华的探头关心。
「妳别无理取闹了。」傅云钧不想理她无谓的醋意。「我妈还好吗?」
「死不了!」她气极,啪的一声关上手机。
竟然说她无理取闹?!他们相隔那么远,他不懂得让未婚妻放心也就算了,竟然还不避嫌的在半夜让别的女人接他的电话?他存的是什么心?想起宫本樱子狐媚的外表,她开始觉得他们两个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张紫音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陪在一旁。她就知道她跟傅云钧不会那么顺利的,虽然她很死心眼,但太好强的个性却会害苦她。
这一夜,回到范家后,范静香下令要梓泳白天到医院里看顾傅妈妈,直到傅叔去接手。
「外面有人放出将对我们不利的风声,所以妳还是待在医院里我会放心一点。」她说,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疲惫。最近泰国帮与北部势力联合南侵抢地盘,她维护得辛苦,也惹恼了几个小帮派,偏偏梓泳又老爱往外跑,让她心惊胆跳的,现在只能暂时将她安排在医院里等待风声过去了。
要将她禁锢在医院里?梓泳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时间待在医院里照顾病人。」她这阵子已经够不好受了,还要她到医院去?不可能。
「忙什么?看漫画跟去夜店玩?」范静香数落着。「再说傅妈妈是妳未来的婆婆,由妳这未来的媳妇去照顾有什么不对?」
她从沙发上起身。「有办法妳就叫傅云钧自己回来照顾他妈,反正我是不会去的。」她对傅云钧的怒火正盛,撂下话,头也不回的跑上楼去了。
范静香气得浑身发抖。
范国华微笑的拍拍老婆的手。「她只是口头上说气话,明天一定会去的,放心。」他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
果不其然,隔天近午时分,梓泳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脚步到医院去了,还带了一大包漫画小说及影牒,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一个礼拜过去,两个礼拜过去,傅妈妈的病情一点起色也没有。医生说是因为心脏病发时,造成脑部缺氧,导致昏迷,送医后虽然保住一命,但傅妈妈要苏醒还是得靠一点运气。
梓泳不知道这「一点运气」什么时候会来,只知道她最后的一点耐性已经快被磨光了!
漫画店再也找不到她没看过的书,影牒店也是,眼见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离她的开学日愈来愈近,她却还耗在这里陪一个靠仪器活命的人,她真的会疯掉。
她全身细胞渴望着自由,渴望着PUB里的喧嚣与空气,所以当这晚张紫音打电话约她出去参加她的欢送派对时,她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好朋友即将回美国继续学业,她哪有不去的道理?张紫音立刻开车过去接她。
梓泳在病房里的小盥洗间换衣化妆,因为即将到来的狂欢忍不住扭动身体,嘴里轻哼着歌,早就将母亲的警告拋到了九霄云外。
出去一晚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她回来后傅妈妈还是会像那样好好的躺在病床上,再说她已经做很多了,她自己的儿子还在日本逍遥,连回来看她一次都没有呢!
她摇摇头,将傅云钧给狠狠拋开,她再也不要想起那个可恶的男人了。
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轻快的走出盥洗间,提起皮包,看了傅妈妈一眼后,还是留了张纸条,写上自己去的地方与手机号码,而后悄悄的阖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