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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医忐忑。「臣该死,请圣主降罪!」

  圣主瘫靠椅背。「降罪?杀头吗?还是鞭刑?」圣主冷哼道。「我看……就赐你毒酒一杯。」

  「圣主……」鬼医听得心惊肉跳。

  圣主心灰意懒,嗟叹道:「朕能赐天下人金银珍宝,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却不能救自己女儿的命,唉!朕可怜的女儿……」

  「微臣斗胆,敢问凤公主现下情况如何?」

  「段太医说她性命危殆,群医也束手无策。」

  「微臣请圣主调派一千人马,微臣设法向魔罗教——」

  「你还敢说?!」圣主火大。「听你的建议,千里迢迢请大理公主来作客,又不惜派兵支持你夺丹,为此还牺牲一名爱将,现在又让魔罗教的人用妖术烧死百名精兵,你现在还要叫朕调兵给你?你、立刻给我爬回你的鬼地方,从今尔后,休在朕面前提什么还魂丹,滚!」

  鬼医被骂得灰头土脸,转身爬离大殿,心头连声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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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后,房里点上烛火,凝烟走到屋外,安坐在阶梯上,拾来抱禧帮她搜来的短木枝,掏出青铜匕首,就着月光将它们枝枝削尖。

  抱禧经过,问凝烟:「这削尖的木枝要做啥用?」

  凝烟笑着,淡道:「拿来当箭使。」

  「箭?要箭做啥?」

  凝烟沉默了,只一枝枝削满一筒的箭。削着削着削去几个不眠夜,到最后连自己的心像都像箭般尖锐。她总是边削边想着邵赐方,越想心越冷,不杀他,难消心头恨。每削完一枝箭,便让箭尖在柔白掌间翻覆,掂量它的锐度。

  真讽刺,她手里的青铜匕首,它经历过爱情,交换彼此誓言。它曾思念,曾与盐梅缠绵,最后竟沦落到来削杀人利器。它倘若有情,定也欷嘘,叹世事无常。

  不过经历些岁月,同个人、同把匕首,就起了这么大变化?!箭尖越削越利,想着要用它杀负心汉,心更寒。

  在凝烟削箭的时候,后边房内,雷魈卧床,也默默听着削箭声。他正逐日康复,他病得很欢喜,因为凝烟会陪他,喂他喝汤吃药,帮他缠换绷带。第一次,被个女人温柔照顾着,他心中有种奇妙的满足感充塞着。他甚至希望伤口好得慢一点,让凝烟照顾他久一点。

  但是,有时他又气恼自己这自私的念头,当他享受着被凝烟照顾的欢喜时,他知道,她心中怀着满腔怨恨,邵赐方背叛她,将她伤得太重。

  这样伤心的她,他却不知如何安慰起,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心疼她。

  除了那夜,她在他怀里痛哭,之后就再没失控地掉过泪,日常时候,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她也说话,她也会笑,但再也看不见发自真心,笑亮眼睛的欢喜。

  雷魈寻思着,怎样才能哄得她高兴开心?他不会啊,更不懂怎么讨好她,忽地想到前日孙无极来探望时,两人谈话的情景——

  「雷魈啊,听抱禧说,凝烟对你很好。好兄弟,杀人端地容易,爱人却很困难,你应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把情意都告诉她。」

  「我不会。」

  孙无极听了直笑。「不会?只要拿出你杀人的魄力就行。女人嘛,就爱听好听话,你就说——凝烟我爱你,就算天崩地裂,我还是爱你……」

  他的话,听得雷魈直起疙瘩。

  孙无极笑看雷魈别扭的表情,问:「会了没?」

  雷魈想了想,道:「我不想说。」

  「为什么?」

  「她现在不可能爱我。」

  「何以见得?」

  「她很累了。」怎好再拿自己的感情困扰她?

  孙无极听了,身子往后挪,瞅着雷魈,摇头叹道:「雷魈啊雷魈,你几时变得这么温柔了?你还是那杀人如麻的黑罗刹吗?」

  孙无极说的没错,杀人容易,爱人困难。除了陪她伤心,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杀人易如反掌,只一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爱却让他反复揣测,每步都小心翼翼。

  正因为是真心要她好,不是只为满足自己的需要,所以才忐忑,反复思量。想着要她欢喜,想到了最后,自己倒难过了。

  对她的情意,他说不出口,慢慢由着密密情丝捆住自己,缠了一层又一层,紧到喘不过气,胸闷体热,想她想到发烧!他再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黑罗刹了。

  还记得初遇凝烟,她美得像一道闪电,一出现就灿亮他的眼睛。他心里起了微妙变化,霎时但觉魂魄不能自主,心神恍惚,像天地皆休,眼中只剩她。

  她就像天边一痕新月,有时近在眼前,有时又远在天涯,他疲于奔命,追到遍体鳞伤,而她还是天边一痕新月,抱不近。除了仰望,暗暗地对她倾慕之外,怎么也走不到一起。

  是他困住自己,凝烟伤心,他也伤心;凝烟不睡,他也不睡。凝烟食欲不振,他也没了胃口;凝烟不想爱了,他……也不敢提这个字了。

  日子过去,伤口渐愈,他开始忐忑,常望着床顶思量——她会留在他身边多久?

  这一日,她又来帮自己换药。

  「几乎看不出伤痕了。」她对他笑着,仔细缠上干净的绷带。「方才抱禧跟我说,明日起你不用缠绷带,他还说你可以出房走动了。」

  雷魈听了,并无欢喜的表情。

  凝烟收拾桌上药罐,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轻轻一翻,俯视那腕间的伤痕。他知道那是邵赐方命人划的,如今都结了红痂。

  凝烟双颊微红,想抽回手,他却牢抓着,用另一手挑了碗里药膏,帮她敷上。她看着他长了厚茧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皮肤,一颗心激荡着。

  他又扯下一截绷带,密密缠好了伤口,就着口咬断,这才松手。

  凝烟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那双饱含情感的炙热眼眸,她会心动,她会走不开,然后又陷入情网,然后又开始了情的纠缠……

  凝烟轻抚着伤处。「其实早都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他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问了:「陪我出去走走?」

  凝烟点点头,答应他。

  第八章

  黄昏时刻,夕阳余晖斜照大地,他们并肩沉默地走了很久,穿过树林,眼前浮现一大片草原,碧草如茵,间杂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缤纷地迎着夕光摇曳。

  他们缓缓地步入草原里,凝烟伸出手,沿途抚过花儿,感受着拂过指尖的温柔触感,轻轻说道:「你好得差不多了。」

  雷魈听了,心往下沉。她想走了?

  一想到她即将离开,胸闷得厉害,谎称道:「其实……伤还疼,不算完全好……」说完,尴尬了,想留她的意思太明显。

  她笑睨他一眼,将他心思看透。「是吗?原来还疼啊……」唉,她觉得自己好残酷。

  凝烟停步,摘朵红花在鼻间嗅闻,长睫下,目光闪动。

  「小时候,邵赐方最爱摘花,别在我襟上……」这么说着,雷魈也摘了花,别在她襟上,她怔住了。

  这情意很明显了,她抬头望他,他也正望着自己,一时都无语,但心领神会。凝烟低头,瞥了一眼红花,然后对他微笑,那笑带着苦涩。忽地踮脚抱住他,伏在他怀里,眼眶湿热,喉咙酸楚。

  她就要走了,要去杀邵赐方,但这个男人呢?以后如何?真不在乎吗?可怎么心中会涨满酸楚?

  曾经,她可以简单地划分爱与不爱,爱就爱到底,恨也恨得极致,所以她爱邵赐方,所以她恨邵赐方。但雷魈呢?雷魈总让她困惑。

  雷魈拉下她的手臂,问:「你要离开了?」她只对他笑着,眼里闪着泪光。他又问:「我跟你走?」

  她摇头,拒绝了,不让他跟。

  他心中一紧,猛地将她抱入怀里,犹豫着,哑着嗓问:「还……回不回来?」

  她苦笑,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不知道,她是抱着要与邵赐方同归于尽的决心去杀他的。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望住他,又踮起脚,吻了一下他的下巴,算是温柔的告别。

  「我们走吧……」她迈开脚步,忽地被他揪住,扯了回来,只觉眼前一暗,猛地惊住——他吻她?!

  离别的不舍教雷魈冲动地将她揽入怀吻了,只一个亲吻,让蛰伏的情欲失控!

  唇瓣乍暖,她骇退一步,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跌,雷魈忙伸手揽她,她双手也揪住他衣服,结果两个人都失去平衡,一起跌在泥地上。

  跌下的那瞬,他及时圈抱住她的腰,她没跌痛,痛的是他的手臂。一落地,怕自己会压伤她,他立即撑起双肘,身体就俯在她身上,他们望着彼此,他气息紊乱,她有点喘。

  「你……」凝烟又气又奸笑。「你吓着我了!」她手撑地,略撑起自己。

  雷魈却没打算退开,一双炙眸盯着她。他心烦气躁,想到她要离开,就恼得不知该怎么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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