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同胞,什么难友!”她马上反驳他的话:“我现在可不是身陷水深火热中啊!我工作已经做完了。”
“唉,看来,现在只有找这么一个苦命人探陷赶工地狱了。”
对于网友,尤其是男网友,她的同情心比率向来低得吓人。
“唉,是啊,我这几天啊,天天玩,玩得好累啊!像今天,我才和朋友吃了顿大餐呢。但是,同胞,本人对你的情形,仍是要致上无限的同情与哀悼!不过,你也知道的,古代的先哲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沸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加油,同胞,明天是属于努力工作的人的!”
“抱歉,我国学常识不佳,请你解释给我听,问什么孟子说的那段话,会等于明天是属于努力工作的人?”看到他这么回答,她突然一愣,自言自语道:
“哇咧,还要我解释给你听……”
如果她全懂,那么要她解释当然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她只懂前三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呃……这就是说,老天要给一个人很重、很重的责任时,就要让他累得半死,然后还要没饭吃……所以呢,这个……嗯,也就是说,一个很努力工作的人,才会有明天!”
“同胞,茫茫人海里,我竟能得一知己如你,居然完全明白了我的辛苦与重要性……想来,我今生已了无憾恨。”
今生了无憾恨?哇咧,那不就可以去死了?杜拾羽心里这么想着。“嗯,好,同胞,既然已了无憾恨,那么你句放心地去吧——此去黄泉千里遥,恕我在这里就不送你了。”
“你知道吗,如果心情不好时和你聊天,肯定会被你气到跳楼!”
“什么!跳楼?”她故作讶异地说:“哎呀,同胞,不,千万不要跳楼!”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懂得叫我不要跳楼。”
“不是啊,同胞。”她不自觉在电脑前摇起头来。“你想死,我绝对不会阻止,只是你才和我聊过天, 就跑去跳楼的话,别人会说我有教唆之嫌;要是你死前,又不小心忘了留遗书,警察如果调查起你的通联纪录,连电脑也查了,那我肯定会被人揪出来,然后我就会无辜被你给牵连的!”简而言之,要死就去死,但别牵拖到她身上!
这个才是杜拾羽的重点。
看了 Minimum 打了这么一大长串的话,袁震简直就哭笑不得。
她的反应根本不是一般女人会有的。
寻常女人要是知道他的状况,那肯定是柔声安慰,连声鼓励。
哪有人像她一样,不但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玩得多高兴、过得多快活,还落井下石地告诉他——明天,是属于努力工作的人。
他不是个容易动气的人,再加上她的说法着实让人想气又气不起来,只会感到深深的无奈又好笑,对于这么样一个“有趣”的网友,他着实拿她没法子。
于是他祭出哀兵政策,对她说如果心情不好和她聊天,会被她气到跳楼。
他想,这会儿她总该温柔一点、正常一点,给他这个半夜工作的人一点起码的同情心了吧?
没想到,她居然回了他那么长一串的话,而其中的重点就是——要死可以,一定要记得留遗书,好说明他的“死”和她姑娘没关系。
“好,如果我哪天被你激得想不开,而打算去跳楼,我一定与会忘了留下一封遗书,声明我之所以会跳楼,绝对和我ICQ上的网友 Minimum 无关。”
“哇咧,同胞你很故意哦,你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怎会?我可是对外声明,我如果有一天跳楼,绝对和你没关系啊。”
他倒要看她会怎么回。
“唉,好吧,既然同胞你要这么做,我也是没法子的,不过呢,放心吧,我会记得和警察先生说,你得了重度忧郁症,经我屡劝不听,还是打不开生命的死结,所以才会选择一死解脱……放心吧,我绝对会跟他们声明,你不是个孬种兼懦夫,你绝对是一时想不开!”
“哈哈哈……”袁震看到她的回话不禁再次放声大笑。“好一记回马枪!”
他笑的次数一年里是屈指可数,而她,竟能让他每次和她聊天,便笑得如此畅快,这等本事,他长这么大还没能遇上这样的人——网路,可还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拐着弯骂人的本事,我看她已经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了。”
……放心吧,我绝对会跟他们声明,你不是孬种兼懦夫,你只是一时想不开!
拐着弯骂他孬种、懦夫,也亏她想得出来。
大笑之后,心情格外轻松,对她的好感,也随之增加。
想来这样的女孩子,在日常生活里,对男人肯定是不假辞色,不给一点好脸色看的。
“Minimum,我给你个忠告。”想来他俩也是有缘,他决定将男人的弱点告诉她,省得她在以后的男女关系上吃大亏。
“喔,是,同胞——小的愿闻其详。”
小的?呵呵。她可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女人呢,年轻时,使泼耍赖还无所谓,可要是过了三十还这个样子,就不行了;男人呢,最终要的还是女人的温柔。只有温柔的女人,才是最有魅力的女人,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了,懂吗?”
“厚,同胞,其低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她是这么回的:“实在是太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现在一定要更努力地使泼耍赖,放心好了,我现在一定会尽我所能,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好心的。”
“你……”这个 Minimum,和她说真的看来也是没什么用。好,既然她喜欢这个样子,他奉陪。“好吧,看来你也没多少时间这么做了,你就努力吧。”
“是的,同胞,我一定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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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有条湍急的河流,所有的一切快速移动着,在瞬间,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季节来了又走,花落花开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喂,同胞,你在吗?”
又是半夜,又是相同的“哦喔”声响,又是闪动的黄色讯息符号,而讯息框中依旧是两年来不变的称谓。
“在在在,你在叫唤,我怎么会不在呢?”袁震飞快地回了她这么一句。
想想,时间过得也真快,从那一夜起,他和这个还是不知名和姓,不晓得住哪的 Minimum 认识也两年了。
她,总是在半夜出现。
而他,并不是总是在深夜出现,但是,有她陪伴的深夜,总是充满着笑声的。
“厚,同胞你是去做什么大事业啊,怎么这么久没看到人啊?”
“唉,没法子,为了工作出差去啊。你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也只好努力工作回报老天如此看重啦。”
他自己就是老板,不过,她一直以为他是替人工作、领人薪水的,既然她从来不问他的工作状况,他也就不费心地特别去提。
“嗯嗯嗯,那同胞,我也还是那句老话啊,明天,是属于努力工作的人。”
“谢谢你啦。那你说说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两年间,他们什么都聊;他个人的风流韵事,她也知道了一些。
而她的呢?他顶多听她提到某男模特儿是如何帅气逼人,害得她头晕目眩,倒是没听她说爱上了谁。
但是,近半年来,她倒是不断地提起一个叫陆立人的男模特儿,是如何的俊帅、英挺、迷人……根本就是每每一聊到他,她便开始为那个男人歌功颂德起来。
初始,听她提这些,只觉得有趣、好玩,可没想到她却不断地提及,仿佛世上只有那个陆立人才叫男人,其他的全都叫公的类人猿。
虽然他对她没有太多男女之情存在,可听久了难免会心生不满。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身边向来是众女环伺,他既没有刻意招惹,也没有故意去炫耀他的家世,那些女人在一见他后,全都有意识地朝他靠拢。
等他长到够大,也懂得男女有别后,他开始明白,他的父母亲给了他一张称之为英俊,甚至是过分俊帅的脸。
外表,之于他当然不重要,他也从不夸耀自己的长相,但从小便没让女人忽视过的他,却让这个叫 Minimum 的女孩给彻底地漠视他身为男人的事实。这点,是最教他无法忍受的。
“我啊,还是老样子喽。”她开始像写流水帐似的对他报告她近来的生活点滴。“画画、教画、赶稿、和朋友哈啦……嗯,和平常一样。”
“那很好。平常,是一个很有服气的词句。”
她的生活琐事,与他的生活是如此的不同,以至于当她在描述她的生活时,每每都能抓住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