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他很少说这么多话,尤其是对抓来的人质,今夜是二十多年来最大的特 点--是她那双似是会说话的眼眸让他变得多话,或者是其它的因素?他自己也理 不出一个头绪,亦无心正视。
「什么意思!?」莫心荷被他故弄玄虚的话搅得心头大乱。
她仓皇失措的反应在在刺激着他骨子里的残忍--妳就这么在乎妳的未婚夫? 夏侯鹰恨恨的吐露深沉的杀气,「听说你们风谷有一套「点将录」和一套「群芳谱 」;「点将录」专门记载风谷男性成员在外面那个表象世界里的真正身分;「群芳 谱」则是登录女性成员,有没有这回事?。
「你…‥」莫心荷像遭雷击,万分惊愕。他怎么会知道!?就算在风谷,除了 代理人之外,也鲜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的。莫非这就是执第二势力牛耳的红门真正 的实力!?「就……就算你知道……也没用……因为……」
「因为「点将录」和「群芳谱」一直收藏在风谷最隐密的地方,而且并没有完 整的副册外流是吗?」她的无助泄气让夏侯鹰无处宣泄的无名怒火获得某种程度的 补偿。但很快地,更深沉的刺痛便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灭顶;而他的嘴巴,却 执意妄为的继续着具有侵略性的话语,「虽然没有完整的副册外流,但是却有各个 族群的分册流传在外,以便于风谷成员在外面那个表象世界彼此的连系。我只要把 这些分散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分册全都拿到手,便可以各个击破。我有自信,凭红门 的实力,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办到这一点;到那时候,妳说我可不可以血洗风谷? 」
不是的,他并不想说这些话,这并非他的本意,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与企图 。
是她对何少昂毫不保留的极力维护刺激了他,逼得他说出一堆违背心意的狠话 !
「你不会的!你不是那种人!」莫心荷出奇平静,定定的凝视着他,语气是风 平浪静的温柔宁和,像清晨乍现的曙光。
夏侯鹰像遭人当头棒喝,表情复杂难解,彷佛潜藏着无尽的憎恨,却又流露奢 极度压抑的热情,「妳又知道了?」
莫心荷一双比湖水还清澈的倩眸,瞬也不瞬的停格在他面罩寒霜的冰脸上,「 我就是知道,你的眼睛和整个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你或许真的根透我父亲,但是 你并不恨其它人,更不想血洗风谷;因为你的心里明白其它人都是无辜的,而你并 不想牵连无辜,你所说的那些话只是在吓我的,是无心的气话。」
她真的相信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就是如此执拗的相信着他。
夏侯鹰被她彷若核子弹爆发的宣言震得无力招架,几近崩溃。所幸自小训练有 素的自制力及时发挥作用,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从她带 给他的强烈冲击中回复贯有的冷静。「妳少自以为是--」
「我说对了!」莫心荷浅浅一笑,言语间有无懈可击的坚定。
夏侯鹰好不容易拾回的面具,再一次被她轻易的击碎。他左眉微挑,以一种奇 怪诡异,又掺杂着恨意和激动的复杂表情瞪视着她,久久不发一言。
流动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冻结,变得冰冷而令人窒息。
莫心荷无力承受他那像会穿透人心的视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好解除自己的窘 境时,夏侯鹰的身躯冷不防的倾身更进一步的逼近她;她慌乱的视线不经意的停格 在他那张冷酷俊帅的冰脸下半部,那两片抿紧的唇瓣。顿时,她的心脏像是被炸开 了般,全身血液狂乱的沸腾逆窜,使得原已酩红的双颊染上更令自己发窘的红嫣。
莫心荷不禁垂下头,不敢正视他。
夏侯鹰却霸道的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再一次面对他。
莫心荷拼命地命令自己逃开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然而,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像 磁石似的霸气十足的吸引着她,她逃不了的,也不想逃!她的脑海清晰的刻印着这 样的讯息,就算会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停止了心跳,她亦无怨无悔。
「求求你放了我-不要杀我义父--」
义父!?她是何培夫的养女!?这才是她如此关心何家父子的主因!?他的心 霍地亮起拨云见日的光彩。
「…‥一定是误会……我义父不会杀人的……如果他真是那么残酷的人,就不 会收养父母双亡、年幼无依的我,还把我视如己出,关爱备至的抚养成人…他真的 很慈祥,你相信我……我父亲不会杀人的……他真的不会--」她不想哭的,但是 他那双沾染着无尽孤寂的黑眸,却让她的心再一次无端的隐隐作痛。
「别哭--」她的一席话,像及时甘霖,浇熄了在他体内狂烧的炽烈怒火;而 她的泪,却像硫酸似的,烧灼格痛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最奇怪的是,他居然莫 名的庆幸着收养她的人不是自己的义父夏侯岳。
夏侯鹰伸出柔情万千的手,轻轻的、温柔的替莫心荷拭去了泪珠,一次又一次 发自内心的低唤着,「别哭--」
原来她是何培夫的养女,是何培夫一手养大的,所以她才会如此维护何培夫, 而不是因为对何少昂爱屋及乌所致。瞬间,他对何少昂的敌对意识减褪了不少。
他的柔情就像催泪剂,莫心荷的泪因而愈加无可收拾的泛滥,「你答应我别杀 我父亲……好不好?」
「我--」
「门主,时间很晚了,请让属下护送莫小姐回「留仙阁」歇息。」玄日平板的 声音,不识趣的从门缝逸进室内,惊扰了他们的世界。
夏侯鹰和莫心荷像是幽会被人发现的情侣,迅速的分开。
「进来!」夏侯鹰起身离开床缘,转身面向壁面,背对着床与门口,不让人瞧 见他此刻的表情。
进门的玄日和绛月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主子进一步的命令。玄日和绛月交换 了意见,玄日再一次请命:「门主,夜已深了,请下令让属下护送莫小姐回「留仙 阁」歇息。」
夏侯鹰终于右手一挥,准了玄日的请示。天知道他是多么不情愿、多庆憎恶自 己准了这项命令。
「等一下,把绿儿还我,你把牠怎么了?」莫心荷想起了搁在心口的另一件大 事。
玄日和绛月飞快交换一下意见,玄日便火速将莫心荷带离夏侯鹰。
莫心荷不肯死心的挣扎叫嚷:「还我,把绿儿还我!」
待她的叫嚷声远离了夏侯鹰的收听幅员,夏侯鹰才以冰冷的语气对留下来的绛 月问道:「那只母鹰在哪里?」
「回秉门主,牠正和鹰王在一起,属下已替牠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不碍事的 。夜已深了,请门主让绛月服侍您更衣沐浴,好上床歇息。」
夏侯鹰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才示意绛月上前服侍。
※ ※ ※
天然温泉的特殊功效让夏侯鹰感到全身舒畅,连日来的疲劳在氤氲的雾气洗涤 下渐渐褪去。
他靠躺在浴池池畔的石头上,眺望窗棂外的夜空。没有序亮的夜,和他此刻的 心境不谋而合。他闭上双眸,让绛月用热毛巾为他热敷眼睛。
闭上双眸的剎那,莫心荷那张白皙清丽的俏颜再一次地浮上心头。
她居然就是何少昂的未婚妻,而且还是何培夫的养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自己的心态,他似乎很不希望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为什么?以往,只要是和红门有关的事,或者是义父命令他做的事,他都二话 不说、尽心尽力的做到最完美的境界,从未有过迟疑、排拒或逃避。
而今,面对莫心荷是仇人的事,他却下意识的想逃避,不想面对,更有一种保 护她、不想把她拖下水的念头。对夏侯鹰而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他愈想愈 纳闷,莫心荷的影像却愈来愈清晰。
她睡得习惯吗?一个人会不会感到害怕?有没有吃饱?过得好不好?
该死!他胡思乱想些什么?红门对待人质之好,向来是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傲事 之一,他操什么心?再说,他为什么这么替她担心?
「绛月……」无论如何说服自己,夏侯鹰依然管不住自己多事而自作主张的嘴 。
「门主有心事?」绛月不动声色的响应。
「不!」夏侯鹰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什么,就算隐隐约约知道也说不出口, 他一向不习惯向人吐露心事的。
绛月细细观察他的反应后,以极自然、一点也不突兀的语调说:「我们红门对 人质一向周到,尤其莫小姐所住的那间,是我们红门最好的人质室「留仙合」。绛 月也询问过负责服侍莫小姐的人,莫小姐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之处,明早绛月会郑 重叮嘱他们,要他们更细心服侍。请门主不必担心,如此待如上宾的招待,一定不 会让您被风谷的人笑说您气度不够,待人质不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