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叹之余,初家宁顿时明白了身边这个沿途上始终不发一言的男人,那份潜藏在 沉默背后的用心良苦。
她真的不胜感激,虽然「谢谢!」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也没打算说出口。
「这种散发着像月光般的萤光的植物叫『月光草』只要有一点点月光或星光,它就 能在黑暗中绽放月光般的光辉而得名。而这个湖就叫『月光湖』,是一大潭天然活泉。 」武叙鈜
以沉稳、属于男性的浑厚声音、不疾不徐的诉说着:「湖的右侧有一个单人床般大 小的石台,你可以睡在那里!」
他的声音在她听来,像催眠曲似的好好听,让她有一种好象浅醉的感觉,更有着一 种安心的定神功效。
「我不要一个人睡在这里!」
他一听,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那你想怎样?」
初家宁老实不客气的勾抱住他的左臂,说正确一点,应该是纠缠住他,以清亮不带 丁点儿杂质的声音宣告「懿旨」:「我要你在这里陪我睡!」
果然被他不幸料中,唉!这个小讨厌就是会给他找麻烦。
「你自己睡,元元似乎比较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就让它留下来陪你。」
说着,他便示意赖在他右肩上那只银色的稀有狐狸到她的怀抱去。
初家宁不是没有眼睛不会看,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轻易看出来,那只银狐其实是 比较想待在武叙鈜身边的,只不过因为武叙鈜的命令,才不得不「银狐别抱」的。
她明白这是他的体贴,但她更希望、更想要的并不是银狐而是他本人。
「不要!你和元元都得留下来,否则半夜万一又下起大雷雨,谁来保护怕死打雷的 你?」真是大言不惭哪!
武叙鈜颇受动摇,尤其当她体内的无助和恐惧再度藉由紧缠住他左臂的双手,传递 至他心扉时,他心中那股该死、不该有的保护欲又冒出来蛊惑他了。
「你听到我的话没,留下来,不准走!」这是求人的语气吗?不!才不是!她初家 宁怎么会求人,她是在命令他、为他好耶!
不要走,求求你,我好怕!莫非是他突然?生严重的幻听?否则,他怎么会清楚的 听到从小讨厌双手中递传过来的求援讯息?
小讨厌并没有这么说啊!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又来了!武叙鈜愈想愈纳闷,愈想愈匪夷所思,因而 沉默不语。
初家宁见他毫无反应,心里一急,更加用力的死缠住他,以震耳欲聋的超高分贝音 量吼道:「我叫你留下来,你听到没,否则半夜被大雷雨吓死,可别反过来怨我不肯保 护你哦!」
听!这才像这个小讨厌会说的话,标准的气死人句型!然而,他的脑海里那一丝莫 名的声音,在此时却愈显清晰:别走,求你!
最后,他还是投降了。不论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的求援讯息真是小讨厌心底真正的 心音,抑或他自以为是的幻听,他都投降了。
谁教那个不知名的心音挑动了他的心弦,让他狠不下心?下这个小讨厌。
「我不走就是了!」他那两片该死的唇瓣在大脑还未下达命令之前,便自作主张的 不停开阖。
初家宁闻言,喜上眉梢的大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明智之举!幸好你还有这么一 丁点儿人类的理智。」
该死的女人!武叙鈜真痛恨对她心生怜惜而硬生生留下来的自己。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是让他后悔到想从洞口跳下去自杀算了──「喂!大色狼! 我虽然说过要保护你!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准你靠近我半径一公尺以内,你就睡在 池畔,听到没?」
何苦来哉呀何苦来哉!
他干嘛为了这不知感恩的小讨厌来这么委屈自己,让自己受这种要命的活罪?这个 小讨厌可知道,这池畔的温度,每到半夜,便会下降个四、五度,睡在这儿简直就像睡 在冰窖一样?
「不准过来哦!」初家宁似乎一点也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直在那儿?得二五八万 的高喊不休。
「知道啦!」为了让她消音,他只得没好气的虚应一番。
接着,便转过身,背对那个小讨厌,面对着池面,不再搭理她,心中不停的咒?自 己的妇人之仁──该死!该死!该死!
而初家宁在获得他的口头保证之后,总算心满意足的抱着怀里的银狐元元,改演「 惜字如金」的戏码,不再发出任何噪音。
夜,终再一次恢复属于它应有的宁谧!
第三章
老天爷不知道是看武叙鈜不顺眼,还是觉得初家宁惹人嫌。人家小俩口好不容易「 达成协议」,安静下来,它老人家深更半夜睡不着就要吵得凡间的红男绿女跟着受罪, 竟然下起气势磅?的大雷雨来,雷声轰隆轰隆的轰得「云岗」无一处洞穴是安静平和的 。
怪哉!雷声这么大,少说比下午还大上数倍,怎么不见那个小讨厌的尖号声?难不 成是睡死了?不会吧?
武叙鈜匪夷所思,突兀地感受到空气中传送过来的诡谲气息,一种被压抑的恐惧… …他忖了忖还是起身,悄声的挨近石台上无声无息的初家宁,愈是靠近石台,空气中那 股令他全身痉挛的诡谲便愈加明显浓郁。
果然是小讨厌散发出来的求援讯号!他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幸运地,当他走进小讨厌扬言的半径一公尺内的「警戒区域」时,「警铃」并没有 出声作响,他更加箭步如飞的移近她,一直到和石台完全没有距离的贴近,「警铃」依 然没有作响。
反而是在不绝于耳的雷声中,听到了游丝般微弱、抖颤得厉害的低泣声。那低泣声 令他全身血液霎时贲张狂乱,一抹不该有的心痛感觉自内心最深处放肆的窜向他的心口 ,及至全身每一根感觉神经的末梢。
「家宁……」
他失控的自喉咙深处发出热切的低唤。
虽然初家宁没有响应他的呼唤,但是他真的由在黑暗中震动的空气,感受到她确实 因为他的呼唤,有所响应的轻颤了一下。
于是,武叙鈜再一次低喊,「家宁──」语气比上一次又多了几分热切,身体也进 一步靠近她。
初家宁依然没有响应他,可是他却愈发清楚的接收到她害怕的啜泣声。
这令他完全失控的坐到石台上,不顾一切的将她搂进怀中,紧紧的,却极?温柔的 拥抱着,她满面的泪痕趁机浸湿了他的衣襟,传递至他的胸口。
那串串泪珠像有着极具杀伤力的强力硫酸,无情地将他的心口灼烧得好痛好痛,鼻 头没来由的酸热起来,心的最底层霎时萌生一股从来未曾有过的酸楚苦涩。
「小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呼唤我?」他轻抚着她细柔的发丝,用指尖来感受藏在 她发丝间的恐惧和无助。
「我……不想吵醒你嘛……」她终于出声说话,声音异常哽咽抖颤。
听得武叙鈜一颗心全揪结成一团,有种窒息般的苦楚,他将她抱得更紧,用更温柔 的声音薄责:你这个小傻瓜……你早该叫我的……没有人会怪你的……小傻瓜……」
那一句句充满爱怜与疼惜之情的小傻瓜,叫得初家宁愈发泪如雨下,但心中的恐惧 无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和温柔的轻唤下,倒是像涌退的急流,一下子消褪了不少,「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叫你吗?」
她的语句间充满不安与不确定。
「可以!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的!小傻瓜!」天哪!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止住 她涓流不止、令他心疼的泪水?
此刻,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就只有这个念头!
初家宁听得泪水更逾矩而肆无忌惮的直直奔腾窜流,但感觉已不再是先前的恐惧无 依,而是后来居上的感动与感激。
「……叙鈜……叙鈜……我好怕啊……」
「乖!好孩子!乖!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的,别怕!」武叙鈜用 自己所能表达的所有温柔与热情,将她团团包裹住,恨不得能一拳揍昏爱整人的老天爷 ,省得它老天爷童心未泯的尽在天边做些惹人嫌的「恶作剧」!
绝对不是初家宁的错觉!她真的感觉到,依偎在他宽阔可靠的胸膛上后,那震得她 魂飞魄散的可怕雷声真的愈来愈远离她了,变得愈来愈小声,反而是武叙鈜柔情似水的 轻唤,在她心中愈扩愈大。真奇怪!他说话的声音明明很轻、很小声,怎么听进她耳里 却却变成足以贯穿全身的天籁,几乎完全盖过了应该震耳欲聋的雷声;而且令她无依悸 惧的心,愈来愈勇敢安适?
唯一不变的是泉涌不止的盈眶热泪。
「……我……是个弃儿……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被人用襁褓包裹着,丢弃在 一个雨势磅?、雷声频鸣的屋檐下……若不是『花间集』的会长丁盼荷夫人正巧路过… …听到婴孩的哭声,动了恻隐之心将我抱回家收养……只怕那一夜早就冻死在雷雨飘摇 的黑暗屋檐下了……」初家宁抽噎得厉害,深吸一口气,让气顺了些才又接着说:「从 小……我就非常害怕雷声和黑暗……夫人说可能是婴儿时被丢弃在雷雨怒号的黑夜中, 所残留的记忆阴影作祟……学者专家不也常说,孩提时的记忆和经验,对其日后的人格 形成和心理发展,具有关键性的影响力吗?……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样……只要一个人 独处在黑暗中或雷声中,我就会怕得全身发抖,有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但是我从不曾 向人提起……尤其是夫人──我不要夫人?我牵肠挂肚,她好心的收留我、养育我长大 成人已经是恩同再造了,我不能再让夫人?我忧心……所以,从小我就告诉自己,一定 要坚强,绝对不能在人前示弱,因为我是要保护夫人的,而不是要夫人来保护我……夫 人她本身就是个可怜不幸的女人,被深爱的丈夫?弃,一双宛如心灵支柱的儿女又都不 在身旁……夫人真的好可怜,所以我一定要坚强、我一定要保护她,尽我所能的让夫人 幸福快乐……因此,只要是夫人希望的、想要的,就算得用我的生命去换,我也心甘情 愿……所以我加入夫人一手创办的『花间集』,一个专门在现实生活中当替身演员的代 工组织……凡是夫人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尽力去完成──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能替夫 人做的事……其实一开始,夫人是反对我加入『花间集』的……是我再三的央求,夫人 才允诺我加入的──夫人还亲自?我取了一个代号叫『姬百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