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伯母吗?她和隔壁的太太跳土风舞去了。」
「我妈这麽忙,你有心陪她她却无福享受。」贺鹰风浅笑道。
唐如意闻言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我希望你这麽说不是暗示我乾脆立儿刻回家,我已经说过我马上就会走。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去和林泰林德两兄弟道别,还有——跟他们道歉,因为我没有遵守替他们复习功课的承诺……」
「够了,你天杀的给我停住!」贺鹰风压抑多时的情绪终於爆发了。他这回真的抓住她的肩,神情狂乱地对她说:「为什麽你这麽敏感?为什麽你总把我的话想成另一个意思?你以为我迫不及待想要你走吗?这几天我能睡著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小时,你以为这是为什麽?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他强横的态度让唐如意既惊愕又害怕,他说的话她更是全然不懂意思。在他强而有力的双手挤压下,她的肩部传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低吟出声。
「你的手——你弄疼我了。」
「我弄疼你又怎么样?你搅得我心里头更疼呢,」他咬著牙。「你为什麽要来?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单纯,我也不必为你辗转反辙,彻夜难眠。你说,我该不该弄痛你?我该不该?」
眼泪蹦出唐如意的眼睛。
「拜托——贺——贺大哥,我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吓我?我说过我很快就走……」
贺鹰风几乎可说是暴怒,唐如意跟著颤抖得更厉害。她闭著眼喊:
「那么我立刻走,你一放开我,我马上离开……」
「你该死的居然还敢说?」贺鹰风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拥进怀里,想强行将唇压上她的。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心里就像被只恶魔盘据著,而它吞噬了他全部的自制力。他什麽也不想,只想著留住她,所以受不了她一再提起离开的事。
既惊且怕的唐如意又是哭又是挣扎,她不明白自己做什麽惹来这样的待遇。他一直贴近她,近得她都闻得到他的气息,感觉得到他的呼吸。换成另一种情况,她或许会心悸不已,而此时他疯狂的行为却只令她恐惧。
当他们各自沈溺在自己狂乱心慌的情绪中,贺母推开门走进来,而当她惊觉儿子正对客人用强时,立即惊呼一声冲过去。
「你在干什么啊?鹰风。快放开吉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贺母真的拿来一把扫帚。
接下来的事唐如意无暇注意,她只是把头埋入贺母的胸前哭了个痛快。
☆☆☆
抬头看见唐如意站在门外,林泰林德扔下手边的工作跑过去。
「唐小姐!你——你这是……」林德指指她手上的行李,皱著眉问,连林泰都一副心情沈重的样子。
唐如意微微一笑。
「我要回家了!来跟你们道别。很抱歉不能信守承诺替你们复习功课,你们自己要好好加油喔,有空到台中来玩,我会写信给你们。」
「要走了?为什麽?」林德不解。「你跟老板娘说过了吗?还有老板——他昨夜像吃了炸药似的胡乱发了顿脾气,又喝了酒,还没起床呢!我去喊他……」
唐如意摇头。
「不要,我——我昨天已经跟他提过了,伯母那里也说了,现在我想一个人离开,只是跟你们说声再见,不要别人送我。」
「这怎麽行?还是让老板开车送你到车站比较好。」林泰开口。
「真的不要。」她坚持,苦涩笑道:「我已经叫了车,就在转角那儿。在高雄这些天麻烦你们了,谢谢,我会想念你们的。再见,林泰、林德。」
她对他们笑笑,提著行李转身。林德似想追上去,林泰拉住了他。他们在修车行外目送她离开。
如意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却无法回头。眼泪已经朦胧了她的眼睛,回头只会让她对这里、对楼上那个犹在睡梦中的人更加依恋不舍。
该结束了!
她的喜欢、她的爱、她的哀愁、她的怨,就算她还存有一丝幻想,在经过昨天那一幕後也该放弃了;他对她根本连一点怜爱之情都没有,更遑论其他。
回家吧,家是治愈伤痕的最佳场所,她就像受伤的动物,需要一个温暖安静的地方舔噬伤口。
尽管一再对自己这麽说,泪水还是不断滑下她的颊,最後她几乎是狠下心跑上车的。天!她居然到离开都没有对他们提起过她其实是唐如意而不是唐吉祥。
朦胧地看著车窗外的景色,唐如意不由心碎地了解到,在她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将因回忆起在港都度过的这些日子而心痛。
第十章
贺鹰风一起床,匆匆刷了牙洗过脸,随手抓了件衬衫便往外冲,对林德的呼喊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想理会。
到了母亲的住处,贺鹰风在片刻犹豫後推门而入,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神情是少见的凝重。
他沈默,静静等候母亲开口。
贺母瞪视他,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最後却全部化为一声长叹。
「你——你要我怎麽说你?几十年来我不知道我儿子居然会对女孩子用强。你害我整个晚上都睡不好,那在美容观点来说是禁忌啊!」她看看儿子。「你是怎么了?一直以为你对她没有好感,那昨天的事情又怎麽解释?你对她——你对人家所做的真是不可原谅,叫我想了都要脸红。」
「……」
「喂!你别只呆站著,说话啊!」
又沈默了半晌,贺鹰风彷佛极度疲倦地说:
「她呢?让我见她,我自己对她解释。」
贺母张大了眼睛,询异地问:
「她没去找你吗?」
贺鹰风扬眉。
「什麽意思?」
「她回家去了,说会去跟林泰林德道别,所以我以为你也知道。」
「走了?」贺鹰风喃喃道:「她走了?」
贺母点头。
「嗯,一早就走了,我还当是你载她到车站去呢!!」
贺鹰风几乎要拉扯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让她就这麽走了?经过昨天那件事情,你怎么可能以为她会去找我,并且让我送她去车站?」他对母亲咆哮,而这令贺母不高兴地耸起眉头。
「搞清楚点啊!儿子。她可是因为你才提早离开,你对我发什麽脾气?」
贺鹰风深吸口气。
「告诉我她的住址,我去找她。」
「我不知道!」贺母站起来喊。「你没——哎呀!我以为她去找你,你自然会问清楚,怎麽知道你们竟然错过了!」
贺鹰风楞在原地,随即拔腿奔出大门。他不相信自己错过了唐吉祥的道别,最有可能就是她根本不想见他。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修车行,一把拉起林德的衣领厉声问:
「她来跟你们道别了?为什么没人叫醒我、告诉我?」他吼道。
林德畏缩在他的怒气之下,颤声说:
「我们想喊醒你啊!是唐小姐坚持不肯,她怎麽也不让我们上去找你,还说她已经自己叫了车……」
「你问了她的住址吗?她家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林德呐呐道。一旁的林泰开口说:「她说欢迎我们到台中去玩,还说会写信来,至於详细住址——我们没想到要问。」
「没想到要问?你们是白痴啊?」他放开林德,焦虑地走过来又走过去。
她走了,不肯见他一面,连住址都没有留下,那麽他满心的遗憾悔恨如何对她说?
太不合理了。她要林泰林德去找她!为什麽没有给他们住址?难道他也得痴痴地等待她的来信,才能按著地址去找她?
不!他没那种耐性,他巴不得能立刻见到她!台中跟高雄并非多遥远的距离,开车几个小时就到了,只是苦无住址,车开多快有什么用?
「可以问莉娟姊姊。」林泰忽然说,霎时两双眼睛赞赏地看向他。
林泰不愧是双胞胎中少用嘴多用脑的一个,他提出的法子虽不是完全解决了贺鹰风的麻烦,总比痴等好大多了。
莉娟虽然人不在国内,但家里有她的联络电话,只要拨个国际电话过去,也许马上就能问到唐吉祥的住址。当然莉娟会有一大堆烦死人的问题,但他可以忍,至少在尚未间出住址前他可以用所有的耐性来倾听、回答。
他立刻要上楼去找莉娟的联络电话,又让林泰喊住。他不耐烦的回头问:
「什么事?」
「更简单的就是翻翻莉姐姊姊的大学同学录,她和唐小姐是同班同学不是吗?」林泰说。
贺鹰风讶异,接著露出笑容。他真是急疯了,一些简单的道理都想不起来,还要人家提醒。
「提醒我给你加薪。」他对林泰说,随即往楼上去找同学录。
林德蹙眉盯著哥哥。
「他说要给你加薪,包不包括我?」
林泰耸耸肩。
「你觉得呢?」林德加紧地问。
「我听不出来。」林泰终於回答。「他只是一时高兴说说,你当真啊?」
「老板说话一向算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