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她跟如意有非常相似的一张脸,但也就只有这样了。如意娴静娇柔,善良纯真,而这些男人期盼由女人身上看见的特质她一项也不具备,所以为什么?为什麽岳青岚要对她说那种话?
哎呀!她要想得通就用不著扯头发了不是吗?都怪岳青岚那王八蛋扔这么个难题来烦她。唐吉祥把镜子往桌上一盖,翻身抱住枕头。
电话铃响,她顺手拿起话筒。
「喂!唐公馆。」几个字说得有气无力的。
电话那端一阵寂然。
哪个倒楣鬼?居然在她脾气爆发边缘打电话来,还装哑巴,看她不吼得他耳朵发麻才怪。
唐吉祥深吸了口气,正要发作,话筒里传来蚊子般细微的声音。
「姊!你——是吉祥吗?」
「如意?」唐吉祥喊,随即又降低了音调:「如意!你还好吧?住在那里习不习惯?莉娟有没有好好招待你?」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唐如意挑了最重要的回答。
「我没有见到莉娟,她出国游学去了。」
「她——她出国去了?天!那你怎么办?你现在在哪里?」
「在高雄啦!莉娟的母亲让我留下来玩几天,不过我我借用了你的名字。」
「你——你是说你在那儿叫唐吉祥?」
「不是故意造成这种情况。我话说一半,得知莉娟不在後就说不出口了。万一他们知道我连是莉娟的面都没见过,我怕他们根本不可能让我留下。」如意接著问:「妈是不是已经打消要我相亲的念头了?我可以回家了吗?」
「呃——妈其实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不肯代替你去相亲。」吉祥道。
「我听王妈提过这件事。」
「所以——你暂时还是待在那里好吗?我——等我处理好这里一些琐事,我会尽快,你再忍耐一会。」事情真这麽好解决就好了,吉祥想著。
「噢!」如意的声音听来满是失望。「那麽你再跟我联络,记得找唐吉祥喔!」
「打电话去说找自己真别扭。」
「用别人的名字活著才是别扭。」如意随即说。
☆☆☆
挂了电话,唐如意在床上躺了下来,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吉祥说她还不该回家,而尽管没有人赶她,她却不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真的很惶恐。
这辈子没谈过恋爱的唐如意怀疑自己爱上贺鹰风了,那个总对她恶言恶语的跋扈男子。这听起来实在荒谬,但的确有些许迹象让她不得不面对心里的疑惑。
这几天她简直是拼了命在避开贺鹰风,几乎是所有的时间都躲在房间里。不这样又该怎麽办?总不能每回见了他就一副脸红心跳的可笑模样啊!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从那次替他剪头发,他强壮的双手拦腰抱住她开始,她忽然惊觉男人跟女人原来是如此不同。然後,她变得不敢直视他,即使是跟他瞬间擦身而过,都会惹来她一阵精神紧张,每每是匆匆跑回房间却又忍不住偷偷想他。
天!她病了,病得很重,就像书上写的无药可医的恋爱病,所有的讯息都是这麽告诉她的。
她慌极了,所以要离开这儿。只要一些日子不见他、不听他说话、不想他,他的影子自然会从她心底淡化、模糊,终至完全消失,她相信。
可是怎麽离开?上哪儿去?
好不容易对这儿习惯了些,人家也不再催赶她走,让她再另找他处待下岂不是太难?她根本没处可去了。
唉!烦死她了,想了半天还是这麽不著边际。
她叹著气,门砰砰地被人敲得好响。
「你开门,唐吉祥!我有话说。」外头是贺鹰风低沈的嗓音。
唐如意倏地在床上楞坐起来。
「你在搞什麽?白痴也看得出来你在躲著我。为什么?我做了什麽事惹你不高兴了?」贺鹰风在她打开房门後进入她的房间,并这麽质问她。
唐如意在他进门後便节节後退,这会儿已经退到墙边,再也无处可退了。
「你——你胡说,我什麽时候躲著你了?我有什么理由要——要躲著你?」她低著头吞吞吐吐,话说出口,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贺鹰风露出嘲讽的浅笑。
「这些天你见了我像见了鬼似的,要不就乾脆整天窝在房间里,三餐吃面包饼乾。既然你跟林家兄弟依然有说有笑,理所当然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了。这一点,连白痴都能看得出来,你就说清楚吧!倒不是我在意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只怕林德因你态度奇怪操心得无法专心工作。」
唐如意头低得更低。
贺鹰风盯著她半晌,叹气道:
「怎麽了?唐吉祥,你还介意剪伤我耳朵的事吗?伤早已经好了,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不!你不要过来。」唐如意伸手阻止他向前。「我没有躲著你,更不是为了剪伤你的事心烦,你不要庸人自扰,胡思乱想。」
「我庸人自扰,胡思乱想?」
「本来就是。」因为心虚,她的声音极小。
「你是说你这些天的反常行为不是因为我?」
「我根本就没有什麽反常行为。」
贺鹰风扯动嘴角。
「既然如此,你可以跟我出去一趟以示证明吗?」
啊!还要证明?
「出去——去什麽地方?」唐如意问。
贺鹰风耸耸肩。
「先去理发院吧,你无法完成的事还是交给专家。不过——我想你可以陪我去,如果你真没有什麽反常的话。」他眼里笑意盎然。
唐如意呆了几秒,喃喃道:
「我真的没什麽反常,不过是情绪暂时有点不平衡,马上会恢复的,真的。」天!听起来像在说服自己。
她不会真爱上这个男人的是不是?这麽喜怒无常,令她完全无法掌握。而书上不是写著吗?爱上无法掌握的男人将是女人一辈子的痛苦。
是谁呢?写出这么恳切的的话。
☆☆☆
从理发院出来後,贺鹰风一直板著个脸,活像谁倒了他的会一样。
走在他身後约三公尺远的唐如意看不过去,走近他并略带畏缩地开口问:
「你怎麽了?发型不合你意?」说他喜怒无常哪里冤枉他了?刚才还好好的,马上就变了个脸。
「我从不在意发型。」他怒声说。
「那你生什么气?」
「那个理发小姐烦死人了,话多的不得了。我要你陪我去是做什麽的?在我旁边替我跟那个小姐聊天,而不是坐在沙发上看服装杂志。」他责难地看她一眼。
「你是要我去陪理发小姐聊天的?」唐如意惊讶地喊。
「正确的说法是让我免於被长舌妇骚扰。」
「我不知道你要我来是这种用意,你事前又没有跟我说清楚。」她委屈兮兮地说。
「我说过讨厌上理发院。」
「我以为你只是没有时间。」
「我是没有时间。」贺鹰风不耐道:「你能不能走快点?我可不是出来散步的。」
「自己要人家来的。」唐如意咕哝著。「这——你怎麽往这里走?回家的话应该是朝那一边……」
「我们不回家。」
「不回家?」她疑惑地问:「那要上哪儿去啊?」
「去林泰家。」
「林泰他家?」
「也就是林德他家。」贺鹰风做了个不像解释的解释。
「林泰林德?他们不都在车行吗?」唐如意一脸疑惑。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车行。我们要找的是林妈妈,双胞胎的母亲。」贺鹰风说。
「我们找林妈妈做什麽?」唐如意边赶上他边问。
「谈事情。」贺鹰风答。
「什麽事情?」
「一点小事情。」他看了她一眼,说。
「既然你们有事情要谈——我——我还是不要跟著去比较好,反正我也不晓得你们要谈什麽。」她呐呐道。
贺鹰风扬起眉。
「你这是在闹别扭?」
她低著头没有说话。
贺鹰风盯著她瞧了好一会儿,终於点头。
「好,我告诉你,到时候也许你可以帮著说说话。」
唐如意微笑著靠过去,贺鹰风掀掀嘴角开始说:
「阿泰他们兄弟俩说起来可怜,或许该说林妈妈命苦。林妈妈娘家兄弟姊妹多,从小没机会读什麽书,十多岁就让家里作主嫁给了阿泰的爸爸。幸而丈夫对她还算不错,起码有吃有穿,日子过得比在娘家好得多。谁知好景不常,林妈妈才有了身孕,丈夫就出车祸过世了,留下她挺著个大肚子不说,生活顿时失去了依靠。」
「啊——好可怜。」唐如意同情道。
「当时林妈妈还年轻,又颇具姿色,虽然是大著肚子,还是有许多附近的鳏夫上门提亲,其中甚至有几个是大户人家,结果都让林妈妈一一拒绝了。」
「她一定很爱她的丈夫,所以不肯带著他的孩子再嫁人。」
「在她那个年代不见得在意什么情啊爱的,可能她纯粹是有著烈女不事二夫的观念吧!听我妈说左邻右舍人人都劝她考虑考虑,毕竟一个弱质妇人要单独养育孩子长大并不容易。」
「林妈妈会不会是怕孩子到了另一个家庭受到排斥、欺负?」唐如意问,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跟他靠这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