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王公公,皇上的病情是何时变得如此严重?”董贤像具木偶般,不带感情的问道。
事到如今,王公公也不再瞒他。“皇上他在半年多前便已龙体欠安,而且每况愈下,但皇上为了怕你为他挂心,一直不准任何人向你提及他的病情,所以……”
“所以连王公公你都瞒着阿贤?!”他似是悲愤又像是在埋怨。
“是咱家不好,你尽管责骂咱家吧!”深深自责的王公公,悔恨交加的不断忏悔。
“王公公,阿贤不是这个意思,阿贤只是——”话才说一半,他便哽咽失声。
“王公公明白,王公公都明白——王公公不会怪你的……”
最后,老少俩抱在一起相互劝慰对方,他们的心中都有着共同的心愿——只愿皇上能尽早康复。
在一旁始终未曾开口的朱诩也一心希望刘欣能平安无事,尽快恢复,否则只怕他的小贤就要有危险了……
※ ※ ※
是夜,董贤依旧因心系音讯全无的刘欣而难以入眠。
皇上,您一定要尽快康复啊!
他并不是害怕万一刘欣有个不测,自己的情况会如何,而是真心为刘欣担忧,这是千真万确的。
一直到前天亲眼目睹刘欣脸色惨白的倒地不醒那一幕,他才赫然发现自己的真心!
原来他——
“圣卿!”
“呃?!”熟悉而令人兴奋的呼唤打断了董贤的思绪。
“圣卿,快开门!是朕,朕来看你了。”
董贤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打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果然是那个英俊挺拔又霸气任性的皇上。
“我不是在作梦吧!”过度的震惊和意外,让董贤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圣卿,朕好想你,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刘欣一进门便不由分说的将深爱的人儿狠狠的搂抱在怀中。
一直到这时候,董贤才确信这不是梦。“皇上康复了?!夜已如此深,莫非皇上是偷溜出宫的?!”
“圣卿是要朕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呢?”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可人儿,刘欣真是有说不出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皇上不要和微臣开玩笑,微臣是真的关心您啊!您可知道在尚未有您的音讯时,微臣是多么——”连董贤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激动得泛出泪光。
“圣卿——我的圣卿——请原谅朕,朕不是故意要捉弄你——朕是……”刘欣激动不已,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彷佛在低位般。“只有你……就只有你是真心关心朕。朕病卧在床,昏迷不醒时,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荡进朕耳里的尽是关心帝位传承和子嗣的问题,以及众卿忙着为自家利益争斗的话语,完全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朕的安危,就只有圣卿不同,只有圣卿关心朕,就算是同情,朕也心满意足了……”
“不是同情!”董贤哽咽的反驳,语气十分坚定。“不是同情,一直到前天皇上在微臣面前倒地不起,微臣才发现那绝对不是同情,而是……”
“圣卿——”刘欣竟然激动得淌下了盈眶的热泪,拥抱所爱之人的双臂也随之颤抖得厉害。
再也没有比这事更令他关心、深感幸福的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的圣卿只是迫于无奈才待在他身边,因为同情他的处境,才百般关心他,没想到——
“天啊!朕不是在作梦吧?”刘欣泪流不止的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不是梦,这绝不是梦,微臣就在您怀中。”过度幸福的感觉,让董贤和刘欣一样热泪盈眶。
相互爱慕的两人,始终紧紧的拥抱着彼此,像是想将这几年来的爱意,藉由如此深情的拥抱而将之填满补足,两个人谁也不肯,更舍不得放开对方。
往事历历,从第一次在京城外遭遇盗匪的巧遇,到后来在城中街上打抱不平的匆匆一瞥,一直到后来正式邂逅于深夜的御书房,以及接下来的种种,全都一一浮现在两人之间,盘旋不去。
就连门外的月儿,都像是怕惊扰了他们,又像是在祝福他们般,散发出格外温柔的银色光辉。
“圣卿,这个给你!”刘欣趁着还记得的时候,将随身带来的锦盒交给他。
“这是——”
“传国玉玺。”刘欣笑得既深情又迷人。
“皇上——”董贤真给吓住了。
刘欣乘机把锦盒塞到他手中。“拿着吧!这是朕的一番心意,这两天,朕在稍微回复意识的时候,便不断重复的想着,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保护圣卿永远平安无事……最后终于给朕想到这个法子,只要这个玉玺在你手上,任何人都不能动你一根寒毛,就算朕有个万一……”
“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微臣不要听!”董贤一想到刘欣可能会离开人世,永远离开他,他便不由得恐慌起来。
刘欣感动极了。圣卿果然是爱着朕的,他终于不再有所遗憾。“好!朕不说,朕不说,但圣卿一定要收下这玉玺,就当作是朕托你代为保管,好吗?”
他深切恳挚的诚意,令他无法拒绝。“微臣只是暂时替您保管哦!”
“嗯!”刘欣笑得好幸福好满足。
此时,天边的月儿已逐渐隐没——
“皇上该回宫了,免得惊动众卿。”董贤虽然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嗯!朕会再来春你。但圣卿暂时不要入宫来探望朕……”他是怕那些权臣会趁他卧病在床而对董贤不利,否则,他岂会做出如此的决定。就连要赶着回宫,也是为了不想再给他的圣卿添加无谓的麻烦之故。
“微臣明白,微臣会静静的待在这宅邸中,等待皇上亲自来接微臣回官,所以,皇上一定要尽早康复,答应微臣,好吗?”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此刻的短暂离别,他竟会如此的不舍。
如果可以,刘欣又何尝愿意离开他。
在刘欣转身离去之际,董贤情不自禁的低唤了一声。“皇上——”
刘欣闻声回眸,投给他一个深情款款的笑容,之后才又转身离去。
※ ※ ※
刘欣回到寝宫之后,便一脸笑意的躺回被窝中休养身子,以便尽快实现和董贤的约定,早日康复好去接他回宫,继续幸福的情梦,直到永远。
圣卿!你等着朕,朕一定会很快就去接你的,我最爱的圣卿!
接着,他便带着一脸幸福满足的笑意,很快的进入梦乡。
只是,谁也没料到,他居然就这样一睡不醒了。
※ ※ ※
当皇上驾崩的事传开后,董贤竟然显得异常冷静,没有半点慌乱激动,只是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准任何人进入。
他静静的拿出皇上先前托付给他的锦盒,那天皇上所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圣卿,请听朕说,如果朕有了万一,这个玉玺一定能保你平安无事……
“皇上,您食言了,您明明和微臣约定好,要来接微臣回宫的啊!”泪,不知在何时沿着他的双颊,滑落衣襟,同时也沾湿了手中的锦盒。
“您言而无信,您明明说要和阿贤永远在一起的,您明明说过的……”
玉玺算什么?!大汉江山又算什么?!这些能换回他的皇上吗?!如果可以,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皇上——
※ ※ ※
“小贤,小贤,你在哪儿?快回答我,大事不好了,快跟我走,小贤——”朱翎神色慌乱的四处搜寻董贤的踪影,希望能赶在宫里那群人前来“寻仇清算”之前,带着他的小贤远走高飞。
“小贤?!”用力撞开董贤房门之后,映在他眼帘的竟是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董贤。
朱诩连忙跑过去将他紧搂在怀中。“你为什么这么傻?”
“诩,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不然就来不及了。”董贤不是傻瓜,他知道那些人绝不会轻饶他们,他自己也就算了,但他绝不能累及无辜,尤其是朱诩。
“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自己逃走的!”朱诩视死如归的说道。
失去他的小贤的话,再多几条命又有何用?
“不要说傻话了,快走吧!诩,否则我会更不安,更觉得对不起你的——”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不!我说过要走一起走——”
“我不会走的。”语气异常的笃定。“我要去陪皇上,他虽是个任性又霸气的家伙,却也是这世上最怕孤独寂寞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去陪他,否则他会在绝望无助的黑暗中不断哭泣的——”
“你当真爱皇上,不是迫于无奈,也不是同情?你真的爱他,爱到甚至愿为他舍命?!”朱诩这才恍然明白。
董贤笑得既深情又迷人。“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这个事实的呢!”
“小贤——”
“好了,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追不上他的脚步了,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诩,还有,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同时也谢谢你……”说到这儿,董贤已没有气力再接续下去。
“小贤,不要死,你不要死啊!”朱诩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