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姐……」
杏花轻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如茵都十七岁了,她长大,我自然会老,想想也不奇怪。」
桂花闻言点头:
「咱们是老了,不过忙了几天,骨头都要散了。」她说。
「今儿个呢?客人多吗?」
「跟昨儿个一样多,这会儿梅花和莲花那儿都还有客人,约莫是不走了吧。」
「咦?」杏花一听,扬起嘴角。「还有客人要她们,或许咱们也还不是那么老。」
「应该说是青菜鱼肉各有所好吧!」桂花笑着回答:「你知道吗?如茵要她们多体贴客人的心情,还教她们如何察言观色,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短短几天,咱们已经有常客了,而且不为那档干事,只来和姑娘喝酒闲聊的客人也多了许多,问起桃花的人反倒少了。」
「如茵吗?」杏花蹙眉。「她哪里学来这些的呢?」
「也许她有做鸨母的天赋哪!」桂花说笑道,随即神情一整。「我想是在李府生活的那些年让她学会看人脸色的吧!毕竟在那里,稍不注意就要挨骂挨打的--啊!」桂花说着突然嚷了声。
「怎么了?忽然间这么喊。」杏花大概给吓惯了,这回只是皱起了眉问。
「你瞧我,又离题了,明明就有要紧事跟你说的。」
「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你也别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桂花于是拉了张椅子坐下,也倒了杯茶灌进嘴里,这才探过头去对杏花说:
「是如茵,那位应爷好象盯上她了。」
「如果你指的是『咬嘴』那回事,我已经去找他谈过了。」杏花听了回答道。
「你去找谁了?如茵?」
「找如茵有什么用?我当然是去找那位应爷了。」
「什么?」桂花一听嚷道:「你是不是脑子给撞坏了?人家拿了告示要抓你,你居然不怕死还自己送上门去,我跟如茵的话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我裹着脸去的,他能看出我是谁才有鬼了。」杏花说着,白了桂花一眼。「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成了通缉犯了?什么拿了告示要抓我?你会不会说话?」
「还不都差不多……」桂花嘀咕,立刻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那么你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杏花姐,这回他可不只是咬了如茵的嘴,整个人都--」
「什么?」换杏花跳起来了。「你是说他把如茵『整个』给吃了?」
「我是说他把如茵整个都抱到腿上去啦!」
杏花总算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想起这也没什么好安心的,于是气忿地一拍桌子道:
「我见他气宇不凡,不像是好色之徒,上回的事我当是一场误会,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喂!我说桂花,他想的话大可以找其它姐妹,为何独独挑上其貌不扬的如茵呢?」
「还不就是那句话?鱼肉青菜各有--」桂花说着说着,也一挑眉:「我说杏花姐,你怎么能用其貌不扬来形容如茵呢?她可是你妹妹耶!」
「好,好,算我失言,不过如茵不会介意的啦。」
「这倒也是。」
「那么你说该怎么做才好?把那家伙赶出百花阁吗?」杏花问。
「咦?这怎么行?又不是如茵的错,怎么可以把她--」
杏花挥手给了桂花一拳:
「我说的是那个姓应的,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的妹妹赶出这儿?」
桂花双手合十频频道歉,杏花这才松开了手问:
「怎么样?要赶他走吗?」
「这么做好吗?把咱们的恩人赶走。」桂花有些犹豫道。
「什么恩人?他也不过是个客人。」
「话虽没错,但我总觉得咱们欠他一份情,毕竟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百花阁才有了生机。」
「凑巧,凑巧而已。」杏花挥着手说。「况且他拿着画像找我的事不也让你们很担心吗?他走了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桂花考虑着,良久后转头对杏花说:
「这么说也对,问题是谁去赶他走?」
杏花一听,瞪大了眼睛!显然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 § §
「咦?」如茵不断眨着眼睛。「为什么要把那位爷赶出百花阁呢?他住房没给钱吗?」
「还问为什么?你这孩子,被欺负了也不会说一声。」杏花在她头上轻敲了下。
「欺负?我没有--」如茵忽然发现姊姊脸上没有裹着白布,惊讶得张大了嘴:「姊姊!这么多年不见,原来你现在长这个样子啊!」
「我现在这样子是给摔的。」杏花没好气道,忍不住伸手摸摸微微歪斜的鼻梁。「什么不好掉,偏偏要摔坏了鼻子,歪成这样我经常会喘不过气来,很辛苦的。」
「现在这么一看,姊姊跟那张画像里的人一点都不像了。」
如茵无心之语重重击中了杏花的心,然而她已百经波折,这么点打击算不了什么的。
杏花想着,清了清喉咙微笑道:
「我就说了,用不着裹着脸也没关系,绝对认不出来的。」
桂花见她笑得有点过头了,于是以手肘撞了杏花一下,并低声提醒她:
「正事,别忘了正事。」
「啊!」杏花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神情一整,直接切入正题:「对了,如茵,你去跟那位爷说,让他尽快离开百花阁。」
「我……我去说吗?」如茵纳闷地皱着眉:「为什么要赶他走呢?还有,为什么要我去说?我最不会说话了--」
「只有你能理直气壮赶他走,他老爱对你毛手毛脚的不是吗?你可不能老由着他这样啊!」桂花拉着如茵的手对她说。
杏花点着头补充:
「你一定没有反击吧?用力踢他或踹他,让他知道你讨厌他这么做,你跟姐姐们不一样,不需要对客人逆来顺受、阿谀奉承的。」
见姊姊和桂花姐义愤填膺,如茵委屈地低下头:
「我哪里打得赢那位大爷呢?更何况……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他是在欺负我,从前在李府,那些人打我踢我又不给我东西吃,这才是欺负我不是吗?」
如茵惊人的理论令杏花和桂花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在震惊之后也勾起了浓浓的心疼与不舍。
「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姊姊真的觉得很抱歉。」杏花搂着如茵哽咽道。桂花也在一旁拭泪。
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如茵不解,只能拍着她们的背,等她们哭个够。
结果这么一等也等了好一会儿,如茵甚至偷偷打了个盹。
「啊!」终于,杏花想起此行的目的,猛一抬头就撞上了如茵的鼻子,害得她也「啊」了声,还掉下几滴疼痛的眼泪。
「别哭了,别哭了,我们正事还没谈完呢!」杏花当妹妹也因回忆往事伤心垂泪,努力安慰了她一番。「姊姊跟你说,如茵,现在咱们百花阁已经不一样了,就算是少了他这么个客人也无所谓,所以你用不着再忍耐,用不着为了我们再委曲求全--」
「我没有啊!」如茵揉着鼻子说。
「没有?」桂花闻言嚷:「你没有委曲求全?也没有被欺负的感觉?我说如茵,你该不会--该不会觉得这么被抱着、亲着很不错吧?」
如茵一听脸发红。桂花一见,又嚷了起来:
「我的天!难不成你天生就是干咱们这一行--」
杏花毫不客气踹了桂花一脚,无视于她的哀号还补上恶狠狠的一眼,然后把如茵拉到一旁:
「老实跟姊姊说,你是不是挺喜欢那位爷啊?」
「喜欢啊!」如茵点点头:「他从前对我挺好的,会跟我聊天,有时候也帮我找小调皮--」
「喂!喂!」杏花跺着脚,打断她:「你怎么说也十七岁了,应该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我说的是……哎呀!」杏花又跳脚。「这要我怎么说嘛?」
「你姊姊说的是『爱』啦!」桂花在一旁补充道:「就是问你是不是对那位爷动了心。我说如茵,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走我们这一行的,绝不能对客人动了真情--」
「如茵没有要走『我们』这一行!」杏花对桂花吼道,然后又转头盯着如茵问:「怎么样?你是不是真的像桂花说的,对那位爷动了情了?」
即使是换了一种说法,如茵仍旧不很明白姊姊和桂花姐话中的意思。在她的印象里,对她好的人太有限了,待在李府的那几年,勉强称得上对她好的就只有小调皮这只猫而已。
就因为如此,在如茵的脑袋瓜子里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所有的「好人」都集中在百花阁。虽然兰花梅花那几个姐姐们各自有一些奇怪的个性和癖好,但她们会跟她说话、也不会打骂她,所以她很喜欢她们,对那位爷也一样。
见如茵一脸的茫然表情,杏花是看得心急如焚,她朝桂花挑了挑眉,示意她接手盘问的重责。
桂花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把握;杏花又点了点头,非要她试试,两个人就在那眉来眼去的,在一旁等着的如茵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