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岂会真如童心妙所愿?她近来何曾这么幸运过?
一进门就看见凌非躺在沙发上熟睡着,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美国职篮。
童心妙切掉了电视电源,细微的声响令凌非张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
「想睡的话,要不要回家去了?」童心妙问他。
「不能就在这里睡吗?」
「你别想。」童心妙将消夜--一袋香辣卤味递给他。「晚餐吃过了吗?」
「吃了你柜子里的泡面。」
童心妙听了大为吃惊:
「咦?那个不是早就过期了吗?」
「有什么关系?」凌非接过消夜,打开袋子开始大快朵颐。
看着他的吃相,童心妙在他对面坐下并问道:
「你平常三餐都有正常吃吧?」
「嗯。」凌非含糊地点点头,令童心妙有些担心。
「你虽然年轻力壮,但是课业工作两头忙,营养方面不注意是不行的,你该不会餐餐都吃泡面度日吧?」
「没有啦!」
「还有……我这么说也许有点失礼,模特儿这一行待遇是不是很差?」
「啊?」凌非抬起头看着她,嘴里还塞着根卤鸡脚。
童心妙擅自将他的反应解释为「有点尴尬地承认了」,便皱着眉迳自说道:
「我还以为当模特儿很赚钱呢,而且他们都说你在这一行里算很顶尖的,这么说来,应该不至于过的这么辛苦才对啊!」
「辛苦?你指的是我吗?」凌非说着又开始啃鸡脚。
「不是你还会是谁?」童心妙身于微微前倾。「喂!再说句不礼貌的话,你住在那样的地方不觉得太简陋了吗?」
可怜!最后这句话简直就可以荣登今年度蠢话排行榜之首,童心妙才问出口,凌非眼里已经闪着诡谲的光芒。
「是很简陋。」他说。
「真的很简陋。」可悲的是有个蠢材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傻事。「空间小,通风不良,到七、八月时怎么住人?而且没有自己的卫浴设备,又是木板隔间,万一发生火灾肯定是迅速蔓延逃生不易。」
凌非耸耸肩道:
「那里便宜啊,而且离学校又近。」
「安全舒适应该是比较重要的考量吧?所以我才问你干模特儿这一行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钱可拿?或者是因为你还在上学,是个工读生,他们就剥削你?」
凌非呛了下,开始咳嗽不已,童心妙忙去替他倒了杯水。
「其实你也用不着不好意思,」她把水递给凌非,又一次擅自解释了他的反应。「现在像你这样完全不倚靠家里,半工半读自力更生的人已经愈来愈少,很了不起,真的。」
凌非擦拭着被呛出来的眼泪,抬头看她。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这也不算啦,我主要是想给你一点建议。」童心妙眉头紧锁,似在思索怎么说比较恰当。「呃……我这边还有一些存款,是为了急用存的,我想你的情况也称得一有点紧急,不如我把这笔钱先借给你用,你另外找个既安全又舒适点的地方住。这么一来,你不用工作得太过辛苦,也可以多花点精神在课业上,等你大学毕业……」
「我可以往在你这里。」凌非低下头继续解决那袋卤味。
「等你毕业后找份好工作,再慢慢……咦?」童心妙前一刻还滔滔不绝,随即就跳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她睁大了眼睛。
「我说我可以往在你这里。」凌非重复道。
童心妙张大了嘴,显然受到很大的惊吓。
「你……你……你疯了?」她口吃了半天就挤出这么几个字。
「我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啊!」凌非总算把消夜吃完,起身进浴室洗过手回来又继续说:「你这里挺舒适的,而且也不是木板隔间,万一发生了火灾,还有逃生梯……」
「喂!喂!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不能搬到我这里来住。」童心妙跳脚道。
「为什么?这样可以省钱,我也可以照顾你。」
「你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人吧?」童心妙开始在客厅里绕圈子。「我说你……你也看得出来我这边地方很小,虽然勉强称之为楼中楼,其实只是间有阁楼的小套房,根本就没有多馀的房间可以给你住。」
「我们是情人,只要一个房间就够了。」
「你……」童心妙瞪着他,又是一阵口吃。「你还真是说的轻描淡写,我们两个……我跟你才不是那种关系。」
「明明就是。」
「不是。」
「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童心妙朝他喊道,然后冲进浴室并且把门锁上。
凌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怔住了,等回过神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她一定会反弹,但没有料到反应是这么剧烈,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情侣,不是爱人,那么那天所发生的事究竟算什么?
他的确曾经是个私生活超级不检点的人,可她不是啊,如果她不喜欢他,只把他当弟弟,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给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要爱上如此难以捉摸的女人?
凌非轻叹-起身走向浴室并敲了敲门。
「出来啦!何必躲在厕所里?」
「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浴室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凌非颇为担心,只得顺着她的语气说:
「好,好,我莫名其妙。喂!你该不会躲在里头哭吧?」
里头没有回音,凌非更加紧张。
「喂!」他又敲了敲门。
「你又喊我『喂』了。」童心妙拉开门走出来,凌非松了口气且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你怎么了?」凌非哑声问。「不要把我推开,妙妙,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我们彼此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童心妙是听见这些话才开始掉眼泪的,她忙抹去泪水并推开了凌非。
「什么心意?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弟弟。」她说。
「胡扯!我们那天做的事哪里像是姐弟了?」凌非咬牙道,很想抓起她摇晃一番。
「你何必一直咬着那天的事不放?对你而言,那根本没什么。」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只知道你很无情。」童心妙重整了情绪。「看见你毫不留情对付那个女孩,我就很清楚你也可以这么对待我,我想那个徐小姐应该不是第一个遭受这种待遇的人吧?」
凌非闭上眼睛,他气徐露婷,气他母亲,但最气的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要游戏人间?为什么他在找到她之前不规矩点?现在,原本他毫不在意的一段段男女关系成了他和她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是他自作孽,怨得了谁?
「你不一样,真的,相信我。」凌非只能这么说,而他是用心说的,真希望她也能用心去听。
第九章
「你是白痴啊?」在装演雅致的咖啡屋里,陈梅兰说出来的话却跟雅致一点都搭不上边。
「你刚才骂我白痴是吧?」童心妙长叹一声。「最近我也常在怀疑,我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你该不会是提早痴呆了吧?」梅兰又恶毒地补上一句。「还说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这下子人家都搬进你家里了,那屋子就那么一丁点大,我看你们怎么保持距离?」
「说起这件事,实在很莫名其妙。我明明是坚决反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某一天他就提着行李来了。」童心妙的头都快垂到桌上了。「我果然是白痴。」
梅兰摇头道:
「你惨了,我可以想见你往后那种被牵着鼻子走的可怜模样了。」
「咦?」童心妙担心地摸摸鼻子。「我又不是牛。」
「你去跟凌非说吧!」
提起凌非,童心妙更为沮丧,她搅动着冰咖啡向好友求援:
「怎么办?跟他住了两天,我又开始严重失眠了。」她哭诉道。
「失眠?」梅兰一脸羡慕地瞪着她。「这两天他都努力『做』到天亮,没让你睡啊?」
童心妙差点打翻了咖啡杯。
「你……你这个欲求不满的怨女!凌非他睡在客厅沙发上啦。」
「啊?你这样不会太狠了点吗?把人彻底利用一番后就赶他下楼睡沙发?」
「我没利用他。」童心妙给了她一个白眼。「我跟他没做『那件事』,你给我听清楚了。」
「这样啊?」梅兰轻叹:「那就是跟我一样喽?我老公这两天也不在,他出差去了。」
「我对你跟你老公的夫妻生活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们的夫妻生活很平凡啦,还不就是……」
「我说了我、没、兴、趣!」童心妙咬牙切齿道。
梅兰于是不再逗她,毕竟今天是她们两人难得的休假日。
「他不错嘛,竟忍得住不碰你。」梅兰喝着她的特调咖啡说。
「其实--」童心妙清清喉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实说,这两天他都强烈地要求我,我觉得我……我觉得……」
「你这种意志不坚的女人很快就会屈服的。」
「你最近说话都很不留情耶!」童心妙哀怨地瞥了她一眼,随即颓然叹息道:「的确,我快撑不下去了,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