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毅话才说完,敲门声就响器起了,邵溪樵看着他,面无表情道:
"感谢老天,再听你说教下去我就要开始头痛了。"
他的秘书推门而入,戒慎恭谨地把厚实的牛皮纸袋交到他手上。
邵溪樵看着手中的资料袋,抬头问秘书:
"这东西是谁交给你的?"
"是一位小姐,一位头发很长的小姐。"秘书小姐显得有点紧张。"我去了一下盥洗室,回来时就看见她站在总裁办公室外头,我上前正打算盘问她,她却说这东西是总裁急着要的,要我快送进来,所以--"
"她人呢?"
"她把东西交给我,道过谢之后就离开了,我想拦住她,但是--"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邵溪樵道。
于是秘书走出了办公室,雷毅则疑惑地看邵溪樵。
"是嫂子吧?她为什幺不进来?"他问。
邵溪樵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手上的牛皮纸袋,似在思索什幺。
古湘凝并没有再搭计程车回家,她在冬季微暖的阳光下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边走边看,看见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和行人,感觉到他们忙碌的生活步调,和此刻的她比较起来有若一天一地。
走累了,她在公车站牌旁找了张椅子坐下;这幺一静下来,脑子也从麻木中逐渐转为清明。这时候她才发觉还是麻木好些,一开始思考,烦恼也就跟着来了。
她是那个女人的代替者吗?
随即跃入脑中的就是她在办公室门外所听到的这幺句话。
唉,为什幺那扇门不关好?为什幺她不在敲门后直接推门而入?如果不去听那些话,她现在又在做什幺呢?不管怎幺样,至少不会是在这儿呆坐吧。
其实错误在她伸手打开那抽屉时已经铸下了。那抽屉里浅绿色的方形相框,相框里那张几乎没有褪色的相片,相片上那位笑颜如花的长发女郎,是的,就算没有"偷听"到那些话,她的心情早已不同了。
"这幺漂亮的长发,不许剪掉,绝对不许你剪掉。"
如此令她心悸感动的话,原来全是假的。他在说着这些话时,看见的其实并不是她。
低着头,刻意放下的及腰长发滑过她的肩落在她的手上。在这一刻,它们依旧乌黑柔亮,却带给她心碎和痛楚。
到了现在,一切总算有了较合理的解释。他为什幺砸下那幺一大笔钱娶她为妻,为什幺不满她的生涩无知,和相片中的那个成熟妩媚的女人比起来,她就像个幼稚的小女孩,除了一头和她相似的长发,没有其它任何吸引力。
自结婚到现在,她都不曾强求他的爱,但他的笑容,他的拥抱以及他的吻事实上都不属于她,不是"真正的"属于她,这令她沮丧的几乎掉下眼泪。
就这样呆坐着,好象也没有想通什幺,待她稍稍回过神来,天色居然已经昏暗。古湘凝站起来,这时候才感觉到缺少阳光时的那种寒意,不由缩起身子打了个冷颤。
然后她跟着一群人搭上了一辆公车,二十分钟后在居处附近下了车。尽管此时的她对回家非常排斥,但终究还是得回去。
也许被蒙在鼓里才是最幸福的,但不去面对并不表示问题就不存在,她从来不畏缩逃避,也不打算从现在开始变成那样的人。
仰头看了看那扇亮着灯光的落地窗,古湘凝深吸了口气走向电梯。
看见她推门而入,邵溪樵脸上的焦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及难掩的怒意。
"你到哪里去了?为什幺连通电话也不打?"他上前几步问道。
也许是走了些路又坐了太久,再加上从冷风中进入温暖的室内,古湘凝觉得双腿发软,竟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喂!" 邵溪樵嚷,几个大步跑过来蹲在她身旁。"你怎幺了?"
"资料拿到了吗?" 古湘凝却是答非所问,还露出虚弱的笑容。
"谁跟你说这个了!" 邵溪樵抓着她的手拉她站起来,随即耸起了眉。"搞什幺!弄的双手这幺冰。"
被强制站起来的古湘凝依然力不从心,她瘫在他身上,脸上虽然带着笑,泪水却也沿着双颊缓缓滑落。
"我跟她其实不像的,是不是?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象啊。"她在他胸前喃喃道。
她果然是听到了。
邵溪樵想着,但不愿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和她讨论这件事,事实上他根本就觉得自己不需要对她做任何解释。
他摸摸她的额头,不仅不热,还有点冰凉,应该没有什幺大碍。邵溪樵这幺想,弯下腰将她一把抱起,并朝房间走去。
他直接抱着她走进浴室,让她站好后打开热水,接着开始脱她的衣服,而她就像是忽然找回了那幺点意识,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
"你冻的嘴唇都发紫了,洗个热水澡会舒服点。"他对她解释。
"洗澡?"她喃喃问。
"对。" 邵溪樵耐心的回答。
"我可以自己--"
"我可不想让你溺死在浴缸里。"说着,不容她拒绝,三两下就除去了她的衣服,然后是他的。
此时的古湘凝根本无力反驳,她缩在浴缸里低着头,不明白他怎幺能在别人面前不着寸缕,却还能像只开屏的孔雀般自信高傲。
今天的她有点怪,这幺安静,这幺脆弱,一点也不象他所认识的古湘凝。然而,尽管明白她此刻精神状况极差,她纤柔的曲线以及无暇的肌肤仍然迅速引发他的欲望。他又不是柳下惠,如何能面对这样的诱惑而不为所动。
不过他也不是禽兽,就算再这幺渴望,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压抑下来。他不想再看见她身上有青紫瘀伤,不管她是沉默或剧烈的反抗,都会令他在生理需求获得满足后觉得恼怒空虚。
他要她心甘情愿在他怀里。
邵溪樵深呼吸后转头,见她坐在浴缸里动也不动,轻叹并走过去替她盘起头发,再用热水替她冲洗身子,直到她温暖起来,皮肤再次泛起健康的粉红色。
然后他拉她站起来,拿大而柔软的毛巾擦干她身子的水珠,再抱起她走出浴室来到床边。
"要不要吃点什幺?"他让她在床上躺下。
她摇头。
"那幺睡觉吧。"
她又摇头,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
"对不起,刚才我有点--如果我说了什幺奇怪的话--"
"别说了,好好休息。" 邵溪樵打断她的话。
"对不起。"她又说,显然还是有点恍惚,邵溪樵不由扬高了浓眉。
"明天是礼拜天,我带你到外头去走走吧。"他难得讨好地对她说:"只有一天,所以不能去太远的地方,等你从学校毕业,我们再找个时间到国外去玩玩。"
她没有回答,反映也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冷淡,令他有些恼怒,还有一丁点的不知所措。
"怎幺了?不想出国旅行吗?"他问。
"我没想过这个。"她低声回答。
"那明天呢?"他又问。
她摇摇头。
怒意跃上邵溪樵眼中,而他以冷淡的语气来加以掩饰。
"不想去吗?那就算了。"他拿起睡袍穿上,看了缩在被窝里的她一眼。"你睡吧,我还有事情要忙,今晚大概就睡在书房里。"
他走出卧房,古湘凝的视线则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
他要睡在书房?和"她"在一起吗?
尽存的一点坚强消失了,古湘凝将脸埋进被子里,努力压抑了一整天的泪水终于溃堤而出。
进了书房的邵溪樵既没有处理公事也没有睡觉,他不断想起她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
她这算什幺?想让他觉得愧疚吗?为什幺她的反应就不能像其它女人,非得这幺要哭不哭的,搞得他心神不宁手足无措?
他坐在桌前,习惯性地拉开抽屉取出那张相片;相片里的人娇笑依旧,让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究竟在闹什幺别扭?难道只是听了雷毅的唠叨以为自己是某某人的"替身",这就是她如此反常的原因?
当然这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把雷毅找来好好揍一顿--那个多嘴的长舌男!
整夜,邵溪樵都睡不安稳,心情简直是坏透了,然而气归气,他一个晚上也回房间去看过她,而且约莫有四、五次之多。
他就站在门外,透过微弱的灯光朝里头看,而她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隐约可见的也不过就是那披散的白色枕头上的乌黑长发。
他就这幺看着她,偶尔会有种错觉,似乎她是完全静止不动的,静的仿佛连呼吸都没有,有几次他几乎就要冲上前去掀开被子仔细瞧瞧她,最后终究是把这冲动给压下来了。
他在想什幺啊?她当然是活着的,被子不是正轻微上下起伏着吗?
于是邵溪樵又回到书房里,坐在高背椅上什幺也不做。他并未刻意去想些什幺,视线却不由自主又落在那相框上。看着那熟悉的娇艳笑容及黑亮的长发,不晓得为什幺,他忽然什幺感觉也没有了。